跨院在墨玉軒角落裏,離內屋有點距離,等沈芍進屋,大夫已經在給謝令珩把脈了。
怕幹擾大夫把脈,沈芍給豆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輕着腳步過去。
岑大夫給謝令珩把了好一會兒脈,還換了只手,最後道,“把這兩日服用的藥方拿給我看看。”
周安趕緊把藥方取來。
岑大夫接過藥方,掃了一遍,道,“拿錯藥方了。”
周安忙道,“沒拿錯,這就是世子爺服用的方子,太醫院趙院正開的。”
岑大夫摸着胡須,“怪哉。”
宣陽侯世子陸縉就問道,“怪在哪裏?”
岑大夫道,“世子爺這兩日應該服用了一劑良方,受損的心脈大有好轉,這藥方雖然開的不錯,但遠達不到這般效果。”
謝令珩心脈受損,周安知道,陸縉也知道。
一個天之驕子,在戰場上遭遇意外,眼瞎腿斷,萌生死意並不奇怪,奇怪的是病情並沒有絲毫好轉,怎麼突然就想開了?
作爲謝令珩的好兄弟,陸縉可太了解謝令珩了,要一輩子看不見,他絕不會苟活於世。
是什麼給了謝令珩活下去的勇氣?陸縉很好奇。
岑大夫笑道,“心病心藥醫,世子爺近來應是有高興事發生,保持心情愉悅,受損的心脈能不藥而愈。”
陸縉看向周安,用眼神詢問謝令珩最近有什麼高興事,周安搖頭。
他幾乎寸步不離的照顧世子爺,世子爺的事沒人比他更清楚了,自打世子妃進門,世子爺一天少說要被她氣三回,這還是一天只用吃三頓飯,要多吃幾頓,世子爺怕不是要被世子妃氣死,哪來的高興事啊。
總不至於被世子妃氣的不想死了吧?
周安和陸縉都望着謝令珩,謝令珩蒙着眼睛,但臉上神情頗不自在,他能感覺到大家都在看他,揣度他。
謝令珩臉黑下去,一個個趕緊把眼睛移開了。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世子爺體內的毒能解嗎?”
岑大夫道,“能解。”
雖然沈芍早知道,但親耳聽岑大夫說,心還是狠狠一跳。
不過毒雖能解,卻不是開張藥方子那麼容易,需要藥浴施針配合服藥七日。
謝令珩道,“那有勞岑大夫在我墨玉軒暫居七日。”
岑大夫是被請進京給謝令珩解毒的,對他來說住哪裏都一樣,住墨玉軒要方便許多。
謝令珩吩咐周安,“讓人把跨院收拾出來給岑大夫下榻。”
周安詫異的看了眼謝令珩,然後就下去安排。
陸縉道,“岑大夫醫術絕高,定能讓令珩兄你藥到毒解。”
“淮臨郡王在醉月樓請客,我去赴約,等你恢復了,我們兄弟幾個痛快醉一場。”
謝令珩點頭,陸縉就走了,走的時候見到沈芍,還行了一禮。
陸縉走後,沈芍也準備回跨院,謝令珩道,“過來。”
沈芍腳步一滯。
她回頭看了一眼,“你在叫我嗎?”
“屋子裏還有別人嗎?”謝令珩皺眉道。
沈芍看了眼豆蔻。
豆蔻默默出去。
沈芍不敢過去,警惕道,“叫我過去做什麼?”
那防備的語氣,謝令珩臉黝黑,“給我捏肩。”
沈芍,“……”
太氣人了。
找她能不能有點正經事,不是看着他吃飯就是給他捏肩。
她是嫁進來給他沖喜的世子妃,不是供他使喚的丫鬟。
沈芍心頭冒火,但手腳很聽話,真過去給他捏肩,誰讓她惹不起呢。
但沈芍也不是吃虧不還手的人呢,讓她捏肩,她就用力捏,沈芍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結果謝令珩一開口,她沒差點氣死,謝令珩嫌她力氣小,“沒吃飯嗎?”
欺人太甚!
沈芍瞪謝令珩後腦勺,語氣盡量溫和,“那我讓丫鬟來給你捏肩。”
謝令珩面無表情道,“今天你去萬安寺做什麼了?”
沈芍道,“去給你祈福。”
“然後呢?”謝令珩問道。
“……”
然後的事不能說。
沈芍道,“祈福完就回來了啊。”
謝令珩抿唇道,“怎麼給我祈福的?”
這人是不是閒壞了?
這事有什麼好問的。
沈芍道,“就跪在蒲團上,求滿天神佛保佑你長命百歲,對了,我還求菩薩保佑你早日和心上人雙宿雙棲……”
“還有呢?”
“……沒了。”
“出去。”
沈芍臉上的笑容僵住,手快過腦子,一巴掌拍謝令珩肩膀上。
拍完了,反應過來自己竟敢打謝令珩,趕緊給他揉兩下,“我這就出去。”
只是走的時候一肚子邪火,給這混蛋祈福,還開罪他了不成,又對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豆蔻在門外看的都着急,世子妃被國公爺和國公夫人寵慣了,連拍馬屁都不會,豆蔻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世子妃給世子爺求了平安福,倒是拿出來送給世子爺啊。
沈芍倒是想送,但是不敢啊。
一來怕謝令珩扔掉,二來是老夫人要她去萬安寺求的,萬一平安福有問題怎麼辦?小心駛得萬年船。
謝令珩有岑大夫給他解毒,不需要什麼平安福,萬一真有問題,她可就百口莫辯了。
沈芍往跨院走,遠遠就看到丹朱招呼丫鬟把沈芍的東西往外搬,這一幕看的沈芍有點懵,“這是要把我的東西搬去哪兒?”
丹朱也懵,“不是搬回內屋嗎?周安要把跨院騰出來給岑大夫住……”
丹朱話還沒說完,沈芍一個轉身就去找謝令珩了。
謝令珩讓周安把跨院收拾出來給岑大夫下榻,沈芍聽到了,但沒想到他說的跨院是她住的地方。
沈芍氣洶洶的過去,“你讓岑大夫住我的跨院,那我住哪兒?”
“你睡書房。”
豆蔻丹朱互望一眼。
兩丫鬟挺高興的。
世子妃是從新房搬去書房,再從書房搬去跨院住的,現在搬回書房,想來很快就能搬回屋住了。
兩丫鬟覺得這是進步,但沈芍只感覺到謝令珩欺人太甚。
沈芍氣道,“墨玉軒就一個跨院嗎?!”
“只有一個。”
“……”
只有一個也不行!
又不是小門小戶,需要將就的人家。
沈芍憤岔,“高陽王府這麼大,就沒別的地方給岑大夫住了嗎?”
謝令珩面無表情道,“岑大夫要真能給我解毒,住在別處,我不放心。”
這話就像是一盆冷水,把沈芍的怒火澆滅七七八八。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世上能解毒的可能只有岑大夫一人,要被有心之人知道岑大夫能解謝令珩的毒,難保不會對岑大夫痛下殺手,確實安排岑大夫住在墨玉軒更合適一些。
墨玉軒只有一個跨院,總不能讓岑大夫住書房,只能她搬了。
沈芍是講道理的人,爲自己剛剛沒弄清楚就亂發一通脾氣懊惱,她現在已經不敢奢望能抱謝令珩大腿了,少惹他生氣就謝天謝地了。
不過她有辦法補救。
沈芍道,“國子監祭酒府上老夫人病重,應該就這幾天了,據我所知,宣陽侯世子的舅舅想謀那個位置……”
“這是個還人情的好機會,你可以找父王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