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的清晨，林晚是被窗櫺上積落的雪粒驚醒的。北風卷着雪沫子，像無數細小的沙礫，砸在糊着舊報紙的窗紙上，發出 “簌簌” 的聲響，偶爾還夾雜着幾聲枯枝斷裂的脆響。她費力地睜開眼，渾身的肌肉傳來酸痛感 —— 昨天村裏的鄉親們輪流來拜年，她從早上忙到傍晚，又是燒水煮茶，又是幫張奶奶劈柴添火，連坐下來歇口氣的功夫都沒有。
“丫頭，醒了？” 炕邊傳來張奶奶溫和的聲音，老人正戴着老花鏡，借着從窗縫透進來的微光，縫補一雙磨破了鞋底的布鞋，“外面雪還沒停，天兒冷，再躺會兒，早飯我已經在灶上溫着了，是你愛吃的小米粥，還煮了兩個紅薯。”
林晚揉了揉酸脹的肩膀，坐起身，身上的薄棉襖因爲壓了一夜，有些皺巴巴的。她笑着搖了搖頭：“奶奶，我不困了，起來活動活動，不然渾身都僵了。對了，昨天李二嬸送的那碗豬肉餃子還剩幾個，我去煎了，配小米粥正好。”
說着，她披好棉襖，踩着凍得發硬的土坯地，走到灶房。灶膛裏的柴火還沒熄滅，餘溫透過灶台傳出來，讓小小的灶房多了幾分暖意。她揭開鍋蓋，乳白色的小米粥在鍋裏輕輕翻滾，冒着細密的熱氣，空氣中彌漫着小米特有的清香。
就在這時，她的手無意間碰到了棉襖內袋 —— 那裏藏着她穿越過來時，唯一帶在身上的現代物品：半瓶高濃度營養劑。這是她在研究所熬了三個通宵才研發成功的成果，原本是爲極地科考隊員設計的應急補給，含有高濃度的蛋白質、維生素和礦物質，一小滴就能抵得上半碗米飯的營養。之前她一直舍不得用，只在實在餓得撐不住時，偷偷稀釋一滴混在粥裏，勉強維持體力。
可現在，這具身體的虛弱已經超出了她的預期。原主長期營養不良，身高一米六的姑娘，體重還不到九十斤，加上這半個多月高強度的勞作，她明顯感覺體力在快速透支 —— 昨天幫王大叔搬糧袋時，竟然差點把腰閃了；晚上洗腳時，發現腳踝已經腫得像個饅頭。要是再這樣下去，別說春耕時的重活，恐怕連日常的挑水拾柴都撐不住。
“丫頭，發什麼愣呢？粥要溢出來了！” 張奶奶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手裏還拿着剛縫好的布鞋。
林晚猛地回過神，連忙關火，用勺子輕輕攪動鍋裏的粥，掩飾住內心的波動。她深吸一口氣，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盛出兩碗粥放在灶台上，又從碗櫃裏拿出剩下的六個豬肉餃子，放進燒熱的鐵鍋裏。
趁着餃子煎得滋滋作響的間隙，她悄悄摸出內袋裏的營養劑瓶子。淡綠色的液體在透明的玻璃瓶裏晃蕩，透着清冷的光澤，瓶身上印着的 “高濃度營養補充劑” 字樣，在昏暗的光線下有些模糊。她擰開瓶蓋，一股淡淡的甜香撲面而來 —— 這是她特意添加的天然香精，爲了讓口感更容易被接受。
她小心翼翼地傾斜瓶子，讓兩滴液體滴進自己的粥碗裏，然後快速用筷子攪勻。淡綠色的液體瞬間融入乳白色的粥裏，沒有留下絲毫痕跡，只有鼻尖還殘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甜香。
“奶奶，餃子煎好了，您快嚐嚐。” 林晚端起碗，把煎得金黃酥脆的餃子放在張奶奶面前，刻意避開了自己的粥碗。
張奶奶拿起一個餃子，咬了一口，滾燙的肉餡裹着油汁，香氣在嘴裏散開：“嗯，真香！還是城裏來的丫頭會做飯，這餃子煎得比供銷社食堂的還好吃。”
林晚笑着低下頭，喝了一口粥。溫熱的粥滑過喉嚨，帶着熟悉的小米香味，和往常沒有任何不同。可半個時辰後，神奇的變化開始了 —— 原本酸脹的肩膀漸漸放鬆下來，像是有一股暖流順着血液流遍四肢百骸，之前沉重得像灌了鉛的雙腿，也變得輕盈起來。
她試探着拿起靠在牆角的鋤頭，之前需要雙手用力才能舉起的農具，現在一只手就能輕鬆拎起來；走到院子裏，嚐試着跳了跳，竟然能輕鬆跳過半尺高的柴火堆 —— 這在以前，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丫頭，你今天咋這麼有勁兒？” 張奶奶看着她輕鬆搬起一捆十幾斤重的柴火，驚訝得眼睛都瞪圓了，“昨天還看你累得直揉腰，今天咋跟換了個人似的？”
林晚心裏又驚又喜，臉上卻要保持平靜，她笑着編了個借口：“奶奶，可能是昨天睡得好，加上早上吃了餃子，力氣就上來了。您看，我現在能一次搬兩捆柴了，以後再也不用麻煩您了。”
張奶奶將信將疑地點點頭，沒再多問，只是眼裏的擔憂少了幾分。林晚知道，這個借口只能暫時應付，她必須盡快找到營養劑的替代品 —— 這半瓶營養劑最多只能撐一個月，而且一旦被人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接下來的幾天，林晚每天都會偷偷在粥裏添加兩滴營養劑，體力的變化越來越明顯。挑水時，之前需要歇三次才能把水缸裝滿，現在一次就能輕鬆挑回來，水桶晃都不晃；幫村裏的婦女們搓玉米時，她的速度比最快的李二嬸還快，一上午就能搓完一筐；甚至跟着男勞力去山上砍柴，她砍的柴捆重量，都快趕上村裏的年輕小夥了。
村裏的人都覺得奇怪，紛紛議論起來。李二嬸拉着林晚的手，反復打量她的胳膊：“林知青，你這身子骨咋突然變硬朗了？之前看你扛個鋤頭都費勁，現在挑水比我家那口子還快，是不是偷偷吃了啥補藥？”
旁邊的王大嬸也跟着附和：“是啊，林知青，你要是有好東西，可別藏着掖着，跟咱們說說，也讓咱們的身子骨也硬朗起來。”
林晚只能打哈哈，把話題引開：“二嬸、大嬸，哪有啥補藥啊？就是最近飯吃得香，覺睡得好，力氣自然就上來了。對了，二嬸您家的鹹菜醃得真好吃，我這幾天就着鹹菜能多吃兩個窩頭呢，您教教我唄？”
這話果然管用，李二嬸立刻來了興致，拉着林晚開始講醃鹹菜的技巧，之前的疑問早就拋到了腦後。林晚一邊聽，一邊在心裏盤算 —— 她必須盡快找到天然的營養替代品，而村後的大山，就是最好的 “寶庫”。
這天下午，林晚借着去山上拾柴的名義，特意繞到村後的向陽坡。原主的記憶裏，這附近有野生的黃芪和黨參，都是補氣的中藥材，在現代的中醫藥典裏，這些藥材常被用來制作營養保健品，要是能挖到，或許能替代部分營養劑的功效。
雪後的山坡覆蓋着一層薄雪，踩在上面發出 “咯吱咯吱” 的聲響。林晚拿着小鏟子，在枯草根部仔細尋找 —— 黃芪的根系發達，通常生長在向陽幹燥的山坡上，葉片呈羽狀復葉，開着淡黃色的小花。她找了半個多時辰，終於在一棵老槐樹下發現了幾株黃芪的幼苗。
她小心翼翼地蹲下來，用小鏟子輕輕挖開周圍的泥土，生怕損傷根系。黃芪的根呈圓柱形，表面淡黃色，帶着淡淡的藥香，她一共挖出三株，最大的一株有成年人的手指粗。林晚把黃芪放進籃子裏，又在附近找了幾株黨參 —— 黨參的根呈紡錘形，表面黃白色，帶着特殊的香氣，也是補氣的良藥。
回到家，林晚把黃芪和黨參洗幹淨，切成薄片，和小米一起放進鍋裏煮。張奶奶好奇地湊過來，看着鍋裏的藥材問：“丫頭，這是啥東西？看着像草根，能吃嗎？會不會有毒啊？”
“奶奶，這是黃芪和黨參，都是中藥店裏能買到的藥材，能補氣。” 林晚一邊攪動鍋裏的粥，一邊耐心解釋，“煮在小米粥裏，不僅好喝，還能讓身體更有勁，您喝了冬天就不容易咳嗽了。您放心，我以前在書上看過，這些藥材都是安全的，很多人都用來煮粥喝。”
粥煮好後，林晚先盛了一碗給張奶奶。老人喝了一口，眼睛一亮：“嗯，這粥比平時更香甜，還帶着點特別的味道，真不錯！喝了之後，感覺身上暖暖的，舒服多了。”
接下來的日子，林晚每天都會在粥裏加幾片黃芪或黨參。她發現，雖然這些藥材的效果不如營養劑直接，但長期服用，體力確實能保持穩定，而且張奶奶的咳嗽也明顯減輕了，臉色也比之前紅潤了不少。
更讓她驚喜的是，她在山上還發現了野生的馬齒莧和蒲公英。馬齒莧富含維生素 C 和鈣，蒲公英能清熱解毒，她把這些野菜挖回家，焯水後涼拌，或煮進粥裏，不僅豐富了餐桌，還補充了維生素。張奶奶笑着說：“丫頭，跟着你，奶奶都嚐了不少以前沒吃過的東西，這日子過得比城裏還滋潤。”
林晚看着老人的笑容，心裏暗暗慶幸 —— 現代知識和 70 年代的自然資源，竟然能如此完美地結合。她知道，這只是解決溫飽的第一步，接下來，她還要想辦法改善糧食的利用率，讓自己和村民們不僅能吃飽，還能吃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