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後。
原本還算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聚攏起了灰蒙蒙的雲層，陽光被過濾得慘淡無力，山風也帶上了幾分溼冷的寒意，預示着山雨欲來。
廢棄山莊，依舊死寂。但這種死寂，與往日不同，更像是一張拉滿的弓，弦已繃緊，只待鬆手的那一刻。
蕭湛沒有待在主廳，而是立於山莊內唯一一座尚算完整的兩層小樓的破敗窗口前。這裏視野開闊，可以俯瞰大半山莊入口及前院。他一身破爛衣衫早已換下，穿上了鐵衛不知從哪個角落翻找出來、經過簡單清理的一件陳舊但完整的黑色布衣，雖然寬大不合身，卻襯得他身形愈發挺拔，蒼白的臉上，那雙幽暗的眸子如同兩口深井，不起波瀾。
《惑心魔瞳》的法門在眼底緩緩流轉，讓他的視覺遠超常人。他能清晰地看到數裏之外，驚飛的鳥群，以及山林間那不自然的枝葉晃動。
“來了。”他輕聲自語，聲音冰冷。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精神鏈接中傳來了外圍偵查鐵衛的精準匯報：
【目標出現。先鋒約三十人，裝備刀劍弓箭，分散隊形，謹慎靠近，已進入外圍陷阱區。主力約兩百五十人，位於先鋒後方一裏處，由目標‘黑心虎’及三名頭目率領，正在集結。】
三十人的先鋒麼？倒是謹慎。
蕭湛心念一動，指令無聲傳達：“放先鋒入甕，觸發外圍陷阱後，外圍警戒單位後撤，引其深入前院。主力按兵不動，待其完全進入伏擊圈。”
命令被迅速執行。
山莊外圍，密林與荒草交界處。
黑風寨的三十名先鋒嘍囉，個個神情緊張，握着兵器的手心滿是冷汗。關於“鬼哭山莊”剝皮惡鬼的傳聞早已在他們中間傳開，若非寨主嚴令，又有三名頭目壓陣，他們打死也不願來這鬼地方。
“都他媽打起精神！哪有什麼惡鬼，八成是哪個不開眼的在這裏裝神弄鬼！”一個臉上帶疤的小頭目低聲呵斥，但眼神裏的不安卻出賣了他。
他們小心翼翼地撥開及腰的荒草，一步步靠近那坍塌的圍牆。
突然！
“咔嚓！”“啊——！”
一聲脆響伴隨着淒厲慘叫，一名嘍囉踩中了埋在浮土下的捕獸夾，鋒利的鐵齒瞬間合攏，將他腳踝夾得血肉模糊，骨頭碎裂聲清晰可聞。
“有陷阱！小心腳下！”疤臉頭目驚呼。
話音未落，另一側又傳來驚呼，兩名嘍囉被突然從草叢中彈起的、削尖的竹排刺穿了大腿和腹部，慘叫着倒地。
恐慌瞬間蔓延。這些簡陋的陷阱並不高明，但在未知的恐懼加持下，效果驚人。
“嗖！嗖！”
幾支利箭從山莊方向的陰影中射出，精準地命中了兩名試圖後退的嘍囉的咽喉，箭矢力道極大，直接貫穿！
“敵人！有埋伏！”疤臉頭目肝膽俱裂，他看到幾名如同鬼魅般的黑色身影在遠處的殘垣後一閃而逝。
“追！別讓他們跑了！寨主就在後面！”另一名小頭目試圖穩住陣腳，帶着剩下的人，一邊躲避可能存在的陷阱，一邊朝着那些黑影消失的方向——也就是山莊的前院，沖了過去。
他們順利地（或者說，是被刻意放入地）沖過了那段坍塌的圍牆，進入了相對開闊的前院。
前院內，荒草被簡單清理過，露出坑窪不平的地面。正對着的，便是那扇倒塌大半的主廳大門，門內幽深黑暗，如同巨獸張開的口。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主廳內，高高懸掛在梁上的那具在慘淡光線下微微晃動、五官扭曲的暗沉人皮草囊！
“嘔……”
幾個心理素質稍差的嘍囉，看到這駭人景象，直接彎腰嘔吐起來。就連那幾個小頭目，也是臉色煞白，頭皮發麻。傳聞是真的！這裏真的有一個喜歡剝皮的魔頭！
就在他們被眼前景象震懾，心神動搖的瞬間——
“鏗！鏗！鏗！”
沉重的、整齊劃一的步伐聲，從前院兩側的殘破廂房和回廊陰影中響起！
如同潮水般，一名名全身覆蓋玄黑鐵甲、臉覆鬼面、手持森寒長刀的鐵血親衛，邁着統一的步伐，沉默地涌出，瞬間完成了對闖入前院的三十名先鋒的合圍！他們的人數並不多，只有四十人，但那股凝聚如實質的鐵血煞氣，以及絕對沉默帶來的壓迫感，讓數量占優的土匪們感到窒息！
“結陣！結陣！”疤臉頭目聲嘶力竭地大喊，嘍囉們慌忙靠攏，試圖組成防御圈。
但鐵衛們沒有給他們任何機會。
沒有呐喊，沒有警告。
四十名鐵衛如同四十架殺戮機器，同時發動了攻擊！長刀劈砍，動作簡潔、高效、致命！他們的力量遠超常人，刀鋒劃過，輕易撕裂皮甲，斬斷骨骼！
“噗嗤！”“咔嚓！”“啊——！”
利刃入肉聲、骨骼斷裂聲、瀕死慘叫聲，瞬間充斥了整個前院！土匪們的抵抗在鐵衛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如同麥稈般被成片收割。鮮血潑灑在荒草和地面上，迅速匯聚成溪。
疤臉頭目揮舞着鬼頭刀，奮力格開一名鐵衛劈來的長刀，卻被那巨大的力道震得手臂發麻，連連後退。他驚恐地看到，自己的刀砍在對方的鐵甲上，只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白痕！
“這……這是什麼怪物？！”他絕望地嘶吼。
回答他的，是另一名鐵衛從側面刺來的、迅如閃電的長刀。刀尖精準地從他肋骨的縫隙刺入，貫穿心髒！
戰鬥，或者說屠殺，在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內就結束了。
三十名黑風寨先鋒，全軍覆沒，無一生還。前院的地面，被鮮血染紅，殘肢斷臂隨處可見，濃烈的血腥味沖天而起。
四十名鐵衛默默地收回長刀，重新列隊，肅立在血泊之中，身上鐵甲滴落着血珠，如同剛剛完成了一次尋常的操練。唯有那濃得化不開的煞氣，證明着剛才發生的一切。
二樓窗口，蕭湛靜靜地看着這一切。他體內魔氣微微躁動，似乎對下方濃鬱的血氣極爲渴望。但他強行壓制住了立刻下去修煉的沖動。
因爲，真正的對手，還沒到。
他的目光越過前院的血腥，投向山莊之外。在那裏，一股更加混亂、卻也更加強大的氣息，正帶着驚怒交加的情緒，洶涌而來。
黑風寨的主力，到了。
他們顯然已經聽到了前院傳來的短暫而激烈的慘叫聲，看到了那沖天而起的血腥氣。
一場真正的考驗，即將開始。蕭湛的眼中，非但沒有畏懼，反而燃起了更加熾烈的、混合着殺戮欲望與復仇火焰的冷光。
他輕輕活動了一下手指，感受着體內奔騰的魔氣。
“來吧，讓我看看，這‘暴君’之力，究竟能掀起多大的風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