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兵工基地的會議室裏，一場風暴正在醞釀。
林楓站在黑板前，粉筆劃過表面的聲音清脆急促。一張復雜的“集成化步槍生產線”流程圖逐漸呈現，上面標注着工序分解、夾具定位、流水傳遞等完全超越時代的概念。
“荒謬！”一個資深工程師猛地拍桌而起，“每支步槍都應該由老師傅從頭到尾精心打磨！你這樣拆解工序，讓工人像機器一樣重復單一動作，是對工匠精神的褻瀆！”
“這不是褻瀆，是工業化量產的必然之路。”林楓轉身，目光平靜如湖，“前線的戰士正在用生命等待武器，我們沒有時間讓每個學徒都用三年去學會造一支完整的槍。”
沈昌沉默地坐在主位，手指輕輕敲擊着林楓那份厚厚的規劃書。裏面不僅有生產線布局，還有質量管理體系、標準化作業程序，甚至細化了每一道工序的工時定額。
“林先生，”他終於開口，“你可知這套體系若要推行，需要更換多少設備？重新培訓多少工人？動搖多少...‘老師傅’的地位？”
“我知道。”林楓聲音不高，卻傳遍整個會議室，“但我也知道，如果現在不改，三個月後前線還是缺槍，半年後我們還是造不出合格的機槍，一年後我們依然要看別人臉色買軍火！”
窗外突然下起雨來，雨點敲打着玻璃，仿佛在爲這場決定中國軍工命運爭論伴奏。
雲南深山基地，一場秘密試射正在進行。
奧托·弗蘭克博士緊張地調整着“鐵拳”火箭筒的擊發機構。“這次我們改進了推進劑配方，應該不會再出現延遲發射...”
“轟——！”
百米外的模擬裝甲靶標應聲粉碎，破片深深嵌入後面的山岩。
“成功了！”助手們歡呼雀躍。
但弗蘭克臉上不見喜色，他快步走到炸點，仔細檢查着火箭筒尾部的燒蝕情況：“推進穩定性還是不夠。通知冶煉組，我們需要更耐高溫的合金。”
與此同時，在另一個山洞改裝的實驗室裏，“吹火筒”能源小組正面臨更棘手的難題。
“能量密度還是太低。”小組長沮喪地看着測試數據，“按照林工提供的理論，電磁導軌需要瞬間爆發巨大能量，但我們現有的電池組...”
“用電容陣列。”文先生不知何時出現在實驗室門口，“林工上次來信提到的思路——把能量像水庫蓄水一樣儲存起來，需要時瞬間釋放。”
他放下一個木箱，裏面裝着幾十個粗制的電容器：“這是重慶一家無線電作坊能做出的最好樣品。雖然笨重，但值得一試。”
華北某城，僞政府招待所內燈火通明。
“諸君，根據可靠情報，重慶方面正在西南秘密研發新式武器。”一個穿着長衫的中年人舉杯，“皇軍希望，能有人幫我們弄清楚...具體是什麼武器？在哪裏研發？由誰負責？”
座中幾個商人模樣的人交換着眼神。其中一個胖商人諂媚地笑道：“特高課放心，我們在昆明那邊有些門路，一定盡快查明。”
而在延安，一份加密電報正被譯出：
“確認西南兵工基地存在技術突破，建議立即派遣可靠技術人員前往學習。另，警惕敵特破壞。”
昆明兵工廠的鑄造車間裏，林楓正面臨最嚴峻的挑戰。
“林工，不行啊！”老師傅指着剛澆鑄出來的機匣毛坯，“按你的新圖紙，這壁厚太薄了，鑄造時肯定要變形！”
林楓蹲在砂型前，用手測量着溫度：“不是圖紙問題，是我們的鑄造工藝需要改變。得用金屬型鑄造代替砂型，而且要控制冷卻速度...”
“說得輕巧！哪來的金屬模具？怎麼控制冷卻？”
“模具我們自己造。”林楓起身，目光堅定，“冷卻系統我來設計。請給我三天時間。”
車間的老師傅們議論紛紛，都不相信這個年輕人能解決幾十年都沒人解決的問題。
然而第三天，當林楓帶着重新設計的鑄造模具和水冷系統圖紙出現時，所有人都沉默了。圖紙上每一個細節都精準得可怕，甚至連冷卻水的流速都計算得清清楚楚。
“這...這都是你一個人畫的？”
林楓沒有回答，只是挽起袖子：“來吧，讓我們試試。”
當第一個合格的機匣毛坯從模具中取出時，整個車間爆發出震天的歡呼。沈昌撫摸着那光滑的鑄件表面，老淚縱橫：“多少年了...我們終於能造出這麼精良的基件...”
夜幕降臨，林楓獨自站在工廠的最高處，望着遠處起伏的群山。
“感覺自己像個異類？”文先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有點。”林楓沒有回頭，“我知道該怎麼做得更好，但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艱難。”
“因爲你正在做的事，叫工業革命。”文先生與他並肩而立，“你把未來五十年的技術，強行塞進這個落後的時代。艱難是正常的。”
山下突然響起尖銳的防空警報，探照燈的光柱劃破夜空。
“看，”文先生輕聲道，“連敵人都感覺到你的威脅了。”
林楓望着那些在夜空中搜索敵機的光柱，突然問道：“文先生，你究竟是誰？爲什麼如此不遺餘力地幫我？”
文先生微微一笑：“我和你一樣，都是希望這個國家能站起來的人。只不過...”他的目光變得深邃，“我選擇的路，比你的更加漫長。”
警報聲中，昆明城很快恢復了供電，工廠的機器重新轟鳴。就像這個飽經磨難的國家，無論經歷多少次轟炸，總會重新站起來。
而在華北的石林深處，陳啓小隊正在月光下清點戰利品。此役之後，“暗夜雷霆”的威名將傳遍整個華北戰場。
淬火已然開始，龍吟初響春城。一個屬於中國自己的軍工體系，正在戰火中孕育誕生。
華北平原，月黑風高。陳啓小隊帶着全新的裝備和戰術，悄無聲息地潛入日軍控制的石門鎮。這一次，他們肩負着兩項絕密任務：測試新裝備的實戰效能，並奪取日軍倉庫裏一批關鍵的稀有金屬材料。
“夜眼三型工作正常。”隊員在耳麥中低語，新型夜視儀的視野比之前清晰了數倍，“倉庫東南角兩個哨兵，正在換崗。”
陳啓打了個手勢，兩名隊員如同獵豹般潛行而去。改進後的強弩在夜色中無聲擊發，哨兵應聲倒地。
“清除。”
小隊迅速突入倉庫。然而就在他們找到目標材料時，警報驟然響起！
“中計了！”陳啓心頭一凜，“是陷阱！全體撤退！”
倉庫外突然亮如白晝，龜田的繼任者佐藤一郎站在探照燈後，臉上帶着猙獰的笑容：“終於等到你們了，‘幽靈’。”
密集的火力瞬間封鎖了所有出口。試驗部隊被困在倉庫中，形勢危急！
西南兵工基地此刻同樣燈火通明。林楓站在剛剛組裝完成的第一條標準化生產線前，神情凝重。
“林工，所有設備調試完畢！”年輕的技術員興奮地報告。
“開始試生產。”
隨着電閘合上，生產線緩緩啓動。第一個機匣毛坯在傳送帶上移動，經過一道道工序，逐漸成型。
突然，咔嚓一聲脆響！
精加工工序上的夾具斷裂，半成品卡死在生產線上。
“停機！”林楓快步上前檢查，“夾具鋼材強度不夠...是我們的熱處理不過關。”
車間裏一片寂靜，所有人都看向林楓。
“不要緊。”林楓深吸一口氣，“發現問題就是進步。通知冶煉車間，我們需要重新調整熱處理工藝參數。”
就在這時，一個通訊兵急匆匆跑來：“林工，緊急電報！試驗部隊在石門鎮遇伏，急需支援！”
林楓臉色一變，立即對助手說：“把新試制的那批特種破甲彈準備好，我親自送去！”
石門鎮倉庫內，槍聲越來越密集。
“隊長，彈藥不多了！”隊員在掩體後喊道，“外面至少有一個中隊的鬼子！”
陳啓冷靜地觀察着戰場形勢，突然注意到倉庫頂部的通風管道：“A組掩護，B組跟我從上面突圍！”
就在他們即將被合圍的千鈞一發之際，遠處突然傳來引擎的轟鳴聲。三輛改裝過的卡車沖破路障，直接撞開倉庫大門！
“陳隊長！快上車！”林楓從駕駛室探出身，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手槍。
佐藤驚怒交加：“攔住他們！”
日軍瘋狂射擊，但卡車上加裝的鋼板擋住了大部分子彈。林楓舉起那把特制手槍，對準追來的日軍裝甲車——
“砰！”
一道藍光閃過，裝甲車的履帶應聲斷裂！
“這是...電磁槍？”陳啓震驚地看着林楓。
“原型機而已，能量只夠開一槍。”林楓拉起陳啓，“快走！文先生在外面接應！”
車隊沖出重圍，在夜色中疾馳。身後，石門鎮倉庫突然發生劇烈爆炸——那是林楓提前布置的鋁熱劑炸彈，連同那些他們沒能帶走的稀有金屬，一起化爲灰燼。
次日清晨，西南兵工基地。
“昨夜的行動，雖然沒能帶回材料，但驗證了新裝備的實戰價值。”文先生看着疲憊但興奮的衆人，“更重要的是，我們證明了各條戰線能夠有效協同。”
沈昌撫摸着那支被打壞的電磁槍原型，感慨萬千：“僅僅一槍就能癱瘓裝甲車...如果能量問題解決，這將是革命性的武器。”
“問題總會解決的。”林楓正在修改生產線圖紙，“這次實戰暴露了很多問題，但也指明了改進方向。我們需要更輕的裝甲、更穩定的能源、更精準的武器...”
他抬起頭，眼中閃爍着堅定的光芒：“這條路上會有很多失敗，但只要我們不停下腳步，終將走到目的地。”
車間外，朝陽初升，新的一天開始了。生產線的轟鳴聲再次響起，這一次，再也沒有出現故障。
第一個完全合格的步槍機匣順利下線，接着是第二個、第三個...流水線如同蘇醒的巨龍，開始展現出工業化的磅礴力量。
一個月後，第一批“三九式”突擊步槍正式下線。這種基於林楓設計、融合了這個時代工藝水平的新式步槍，很快將在戰場上大放異彩。
在深山中，弗蘭克博士終於解決了“鐵拳”的穩定性問題；在城市裏，地下交通線源源不斷地輸送着物資和情報；在戰場上，試驗部隊用一次次勝利證明着科技的力量。
林楓站在工廠的最高處，望着遠方的群山。他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後面還有通用機槍要研發，單兵火箭筒要改進，無線電設備要普及...
但他不再感到孤單。在他身後，是一整個正在覺醒的工業體系；在他身前，是一條充滿希望的道路。
淬火已成，龍吟震天。中國軍工的涅槃之路，就從這裏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