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那個不苟言笑，卻把所有疼愛都藏在心裏的老人。
大伯，面冷心熱的頂梁柱。
二伯，對家人從不含糊。
餘寶珠的小心髒微微一揪，小嘴巴下意識地癟了癟。
“哎喲！寶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林秀麗最先察覺到女兒的異樣，心疼得不行。
“沒事沒事！”餘衛國趕緊把懷裏的閨女往上顛了顛，大聲宣布，“醫生看過了，說咱們寶珠好着呢！就是小孩子家家的，身體嬌嫩，養養就好了！”
他聲音洪亮，帶着一種塵埃落定的踏實感。
“真的？”餘山一把抓住餘衛國的胳膊，確認道。
“爹，真的！醫生親口說的，還能有假？”餘衛國咧開嘴笑，露出一口白牙，“不信你問秀麗。”
林秀麗連連點頭：“爹，是真的，醫生說沒啥大事，就是讓我們回來好好看着。”
“呼——”
院子裏響起一片長長的吐氣聲，那是所有人把懸着的心放回肚子裏的聲音。
餘寶珠心裏暖烘烘的，伸出粉嫩的小拳頭，在空中揮了揮，嘴裏發出“啊嗚”一聲，像是在回應着什麼。
“哎喲，看我們寶珠，這是高興了呢！”王桂香伸手，小心翼翼地從林秀麗手裏接過寶貝孫女，臉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花，“我們寶珠就是有福氣的。”
她抱着孩子，顛來倒去地看，嘴裏念叨個不停。
“娘，你抱着孩子和弟妹先進屋，外頭風大。”大嫂張梅走上前來，笑着說。
她爲人爽利，做事麻利。
“對對對，快進屋！”
一家人簇擁着王桂香和林秀麗進了堂屋。
餘衛國落在後頭，神神秘秘地解開自己腰上系着的一個布兜，獻寶似的湊到餘衛軍跟前。
“大哥，你看這是啥？”
布兜一解開，一股子肉腥味就散了出來。
一條肥瘦相間，帶着肉皮的五花肉！足足有兩斤多！
在這個年代，豬肉可是稀罕物，逢年過節才能見着葷腥。
這麼大一塊五花肉，讓餘衛軍和跟上來的餘衛民都瞪圓了眼睛。
“你小子，哪兒來的錢？”餘衛軍眉頭一皺。
“嘿嘿，這你就別管了。”餘衛國把肉往大哥手裏一塞，然後轉向聞聲過來的大嫂張梅，“大嫂，咱家就你廚藝最好，今天這肉，可就交給你了！讓咱全家都好好解解饞！”
張梅看着手裏沉甸甸的肉，也是又驚又喜，瞪了餘衛國一眼：“三弟，寶珠看病肯定花了不少錢，還買這麼金貴的東西！”
嘴上這麼說，她的眼睛卻亮晶晶的，沒有什麼比家裏人平平安安，還能吃上一頓肉更讓人開心的事了。
旁邊的二嫂李翠萍撇了撇嘴，小聲嘀咕了一句：“老三就是會疼人，知道肉給誰才能做出好味道。”
這話聲音不大，但院子裏就這麼幾個人，誰聽不見？
氣氛瞬間有點微妙。
張梅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但她沒發作，只是把肉提了提，對着李翠萍笑道：“弟妹說的哪裏話，都是一家人，誰做不一樣？今兒我來，保證讓志康也吃個肚兒圓。”
一句話，既顯出了自己的大度，也堵住了李翠萍的嘴。
餘寶珠在奶奶懷裏，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她心裏跟明鏡似的。
二伯母李翠萍，人不算壞，就是心眼小，愛計較，見不得三房比她家好。
上輩子，因爲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家裏沒少鬧別扭。
不過，有大伯母張梅在，這些小風小浪基本都翻不起什麼大波瀾。
張梅是個敞亮人，廚藝好，人緣也好，把家裏幾個孩子都當自己親生的疼。
果然，餘衛國打了個哈哈，直接把這茬揭了過去：“那肯定的，就等大嫂的手藝了！”
廚房裏很快就響起了“咚咚咚”的切菜聲，緊接着，就是五花肉下鍋，“刺啦”一聲，一股濃鬱的肉香混着醬油和各種香料的味道，霸道地竄了出來，瞬間占領了整個院子。
“肉！是肉！”
“好香啊！”
幾個半大孩子，餘志鵬、餘志康、餘志岩，全都跟小狗似的，圍在廚房門口，使勁吸着鼻子，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就連一向穩重的餘志鵬，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眼睛死死盯着廚房的門簾。
屋裏，大人們也被這香味勾得食欲大動。
餘衛國和餘衛民陪着餘山，一人倒了小半杯的劣質白酒，爺幾個準備喝兩口。
王桂香抱着餘寶珠，嘴裏不停地哄着：“我的乖孫女聞見沒有？香不香？等你長大了，奶奶天天給你燉肉吃！”
餘寶珠被逗得“咯咯”直笑。
她哪裏是聞見了香味，她是看着眼前這副景象，打心眼裏的高興。
爺爺端着酒杯，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
大伯和二伯碰着杯，聊着地裏的收成。
爸爸坐在旁邊，時不時看一眼媽媽和自己，眼裏全是滿足。
媽媽和奶奶、伯母們坐在一起，說着體己話。
哥哥們在院子裏追逐打鬧，爲了誰能多吃一塊肉而爭論不休。
這才是家。
真好。
她要讓大家平平安安，還要帶着他們，過上好日子！
晚飯很快就做好了。
一盆紅光油亮，顫巍巍的紅燒肉被張梅端上了桌，瞬間成了飯桌的中心。
“哇——”孩子們發出一陣驚呼。
“都別搶！人人有份！”王桂香沉聲說了一句，但自己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隨機手腳麻利地給每個人碗裏都夾了一大塊肉，連皮帶肉，肥瘦相間，被燉得軟爛入味。
餘志鵬第一個夾起來，顧不上燙，塞進嘴裏，幸福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好吃！太好吃了！”
餘志康和餘志岩也有樣學樣，吃得滿嘴是油。
大人們也動了筷子。
餘衛國夾了塊最大的瘦肉，放進林秀麗碗裏：“媳婦兒，你辛苦了，多吃點，補補身子。”
林秀麗臉一紅，又把肉夾回他碗裏：“你吃，你跑了一天。”
“你倆別讓了！”王桂香看不下去了，“鍋裏還有呢！都吃！”
一家人笑作一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