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寧綺昏昏沉沉醒來,發現四肢酸麻無力,額頭冷汗沁出,想必是感染風寒。不知道是昨夜在林中涼亭的緣故,還是窗戶沒關好,冷風透進來。
不管如何,寧綺還是撐着病體去茶房。
今日管事親自上門,奉老夫人的命令,給她們這些昨日在花宴當差的人,每人獎賞一兩銀子。
這可謂是大手筆。
金管事給她們三人都獎了銀子。
直到在寧綺的面前停下,關切地問:“瞧你面色不好,怕不是生病,你先下去歇息。”
昨日寧綺匆匆忙忙回到家裏沐浴換衣服後,才想起茶葉的事情,剛趕到花宴,卻被金管事笑着讓她先行回去。
寧綺那時候就懷疑金管事是不是世子身邊的人。
眼下他更是見自己不舒服,讓她先去歇息,寧綺當即就明白,自己猜測的沒有錯。
哪怕再怎麼厭惡宋倦言,她也不是強撐身體就要幹活的人。
她頂着齊娘和柳兒疑惑的目光,悄然退下。
回到廂房後,趙十又帶着人送來避孕湯,還有大夫,說是知道她今日不舒服,特意請大夫來幫她診斷。
寧綺身體不適,沒有多糾結,坐下就讓大夫診脈。
大夫診斷一番後,開了幾副藥,趙十吩咐隨行的青衣婢女去送人。
人走後,寧綺還以爲趙十又要苦口婆心地來勸自己。
這次趙十沒有再勸她,相反只是讓她歇息一段時日。
趙十說完後,人就走了。
廂房裏空蕩蕩,餘下寧綺一人,香爐的青煙騰空燃起,幻化雲霧,棲息在一隅。
寧綺瞥了一眼香爐,施施然地去將香爐的檀香更換成丁香,又躬身將藥材都收起來,拿出一副藥材後,去後廚的廚房借藥爐一用。
也許是趙十跟後廚的打好招呼,寧綺不用費口舌,費婆子主動幫她煮藥。費婆子一向是管後廚的大小事,爲人刻薄,甚少主動幫人。
眼下費婆子主動幫忙。
寧綺的身體虛弱,沒有拒絕她的好意。
少頃,寧綺要喝的藥湯已經煮好。費婆子熱切地幫她端到廂房。
臨走之際,寧綺塞給她銅板當做報酬。
可費婆子不願收。
“寧綺姑娘有心了,可我這婆子向來也不缺銀子花,只盼着姑娘能在主子面前美言幾句。”
寧綺頓悟,了然頷首。
費婆子這才興高采烈地回去。
她走後,寧綺將湯藥全都一鼓作氣的喝完。
心中那股煩躁也終於消停不少。
她重新躺回床榻上,原以爲今日喝完藥,能好好休息一番。
可是到了傍晚,有人急匆匆敲門,驚醒沉睡的寧綺。
寧綺不知道誰來尋她,故而換好衣裳,穿上鞋履,一眨眼的功夫,推開房門。
站在門外的赫然是跟在老夫人身邊的另一位貼身嬤嬤。
“寧丫頭,咱們老夫人有請。”
孫嬤嬤身體不好,老夫人一直讓她在內院做些清閒的事,很少讓她跟在身邊。
寧綺嗅到一絲不妙,低聲應下。
旋即在跟孫嬤嬤去見老夫人的途中問起王嬤嬤。
孫嬤嬤道:“她前些日子因爲侄子偷竊,心中有愧,自縊而亡。”
寧綺心中一驚,前段時間王嬤嬤還在威脅她,眼下卻落得自縊而亡,再想到宋倦言說的話。
她難保不懷疑王嬤嬤之死,跟宋倦言有關系。
在她思忖間,孫嬤嬤已經將她領到一處佛堂。
老夫人誦經拜佛,已有數十載。
爲此她在國公府裏專門設有佛堂,整日吃齋念佛,府上人盡皆知。
寧綺垂下眼簾,跟隨孫嬤嬤進了佛堂內側。
佛堂陳設簡單,一尊觀世音菩薩,幾張案幾,擺放着正值季節盛開的芙蓉花,角落的香幾上的博山爐散發着沉香的氣味。
老夫人穿着素衣,跪在觀世音前,誠心誠意地誦經念佛。
直到寧綺跟隨孫嬤嬤進內堂,老夫人隔着布簾道:“你先下去。”
她話音落下,孫嬤嬤自發地先行退下。
寧綺垂眸,望着腳下的冰冷磚面,施禮問候。
老夫人道:“你可知翠惜生病一事?”
寧綺猝然一驚,低聲道:“奴婢知曉。”
“這丫頭聰慧過人,可自視甚高,有時候聰明勁沒有放在正道上,容易出事。”
老夫人的話,像是在敲打她。
寧綺道:“勞煩老夫人操心。”
老夫人輕嘆一聲:“可惜如花似玉的姑娘,眼下舌頭被剪斷半根,發不出聲音,一病不起,眼下世子身邊居然無人能使喚,實在是可惜。”
寧綺默然,不知道老夫人打什麼主意。
直到,老夫人幽幽地說:“我知道你惹怒了世子,去了茶房當差。可是世子身邊無人伺候,萬一有別的丫鬟爬床,豈不是壞了世子的名聲。”
“可是奴婢已經惹怒世子,怕再去世子身邊,惹人非議。”
寧綺立馬下跪,言語誠懇,生怕老夫人真的把她再調到宋倦言的身邊。
老夫人道:“我安排你過去,誰能非議。再者,世子不看僧面也要看我的面子。”
她的話一錘定音,完全不容寧綺拒絕。
寧綺的心沉了下去,還以爲能脫離宋倦言的身邊,到頭來日日夜夜都要見到他,真是晦氣。
老夫人叮囑幾句後,就打發寧綺回去。
寧綺知道老夫人打定主意,不會再更改後,便只能咬牙接受。
她走後,孫嬤嬤端來一碗安神湯,低聲說起:“這丫頭瞧着不安分,老夫人爲何要留下她。”
老夫人道:“有人在我面前要這丫頭,我自是要給他。”
孫嬤嬤詫異:“世子嗎?這也太匪夷所思,府上花容月貌的婢女比比皆是,她一個容貌有所殘缺的女人,何德何能入世子的眼。”
“不過是個婢女,掀不起大風大浪。翠惜蠢笨,浪費我的機會,現下寧綺這丫頭入了他的眼睛,也算是好事。畢竟這丫頭也是咱們府邸的人。”
老夫人的話讓孫嬤嬤恍然。
“可是寧綺這丫頭怎麼入了世子的眼,難不成前些日子爬床的人,莫不是寧綺這丫頭。”
提及此事,簡直是往老夫人心窩子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