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星言最近過得很順心,還跟着經驗豐富的哨兵學會了許多技能。
她每天只需要學習和鍛煉,有專人輔導,喂招陪練,出個任務所有人重點關注,實地教學,她像個幹癟的海綿一樣瘋狂吸收知識,簡直不要太爽。
由於史萊姆被她開發得實在便利好用,再加上操作驚奇走位風騷,她做任務時如魚得水,三天一小功五天一大功,惹得所有人看向她的眼神都熱切無比。
雖然前線很危險,但她對異獸的恐懼感已經在實戰的次次得利中消減了許多,甚至有一點樂不思蜀了。
灰暗的前線日子明媚。
但繁華的中心區卻有些愁雲慘淡。
上流社會的宴會上,尤利烏斯心情鬱鬱,心不在焉,烏列爾公爵因爲獨子天天鬧絕食同樣鬧心無比,強顏歡笑。
更有太子、首富、首相、科技司長等一衆天龍人爲了爭奪SSS級向導的第一伴侶撕得腥風血雨日月無光,神仙打架觀衆遭殃,搞得整個中心區都烏煙瘴氣的。
如今貴族們社交時說話都要小心翼翼地斟詞酌句,生怕一不小心觸到大人物的雷點,莫名其妙就吃了瓜落。
但談父顯然不在此列。
談父端着酒杯來和尤利烏斯攀談,他驕傲地看向衆星捧月的女兒,像是手握至寶引得衆人趨之若鶩而洋洋得意的商人,“瞧瞧她,真是天生淑女。”
“明珠就是明珠,即便暫時蒙塵,也耀眼無比。不僅聰明美麗,天賦異稟,性格也十分善良柔順。”
“不像某些贗品。”
談父笑呵呵的,若有所指:“元帥與我女兒的婚約也到了該履行的時候,只可惜如今……”
那幽幽拉長的聲音弱了下去。
尤利烏斯在看到談父時便條件反射地感到不耐,聽見他得意忘形地炫耀着談皎皎,心裏更是一陣煩躁。
他又想起了談星言。
尤利烏斯看向遠處。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中,談皎皎身上聚集了絕大部分目光,她像一只溫吞的白鴿,潔白、內斂、安靜,卻被一群花裏胡哨孔雀開屏的哨兵團團圍住。
身邊都是些傲慢強勢難應付的家夥,少女即便疲於應對,也依然努力地周旋其中。
但她和許多受“使命”教育的向導一樣,乖巧溫柔,同理心泛濫卻缺乏攻擊性,不懂拒絕也不會反抗,只會令餓狼們有恃無恐地垂涎,肆無忌憚地靠近。
雖說面容上有幾分相似,
但她和談星言一點也不像。
談星言心眼多,脾氣壞,最會裝乖下絆子,嬌氣又任性,比最冷淡的貓還難討好。從小到大,向她獻殷勤還被她扇巴掌的公子哥加起來可以繞中心區一圈。
她鐵石心腸,自私又自我,只有順着哄着捧着才能有機會得一個好臉色。
不管是什麼珍貴的東西,只要她一個念頭,就能頭也不回地隨意丟棄。
還犟的要死。
他想到那雙眼睛,漂亮的海藍色,猶如月光下的海面般波光粼粼,令人產生可以征服的錯覺,又在無法預料的時候突然掀起一個海浪將馳騁其中的船拍翻。
尤利烏斯想不下去了。
一股莫名的怒意和怨恨又涌上心間,連他也不明白這種不甘與煩躁從何而來,只是想到那張臉,就想狠狠揉碎。
“元帥近來貴人事忙,未曾光臨寒舍,”談父如今已經被一群覬覦他女兒的天龍人捧得飄飄然了,還在尤利烏斯旁邊拿腔拿調,暗示道:“小女都快忘記您了……”
尤利烏斯沒有心情與他廢話。
看見談家人就煩。
他冷漠地看了談父一眼,下一秒便不留情面直接離席,在衆目睽睽之下揚長而去,徒留一臉尷尬的談父原地凌亂。
……
直到回到中心塔,他的心情才平靜了一些,身旁的副官匯報道:“北部黑塔的林上將和東部黑塔的裴上將已經在辦公室等您了。”
電子門開啓,裏面穿着軍裝的一男一女正在交談,見尤利烏斯進來,兩人同時起身行了一個軍禮。
尤利烏斯將男人晾在一邊,彬彬有禮地和女人主動握手,客氣道:“林上將,五年不見,你風采依舊。”
“還風采呢,北邊冰天雪地,冷得一起站崗旁邊死了一個都不知道的程度,您趕緊給我們撥一批物資和晶核過去。”林上將無意寒暄,直截了當地提出要求。
她不是進化者,以普通人的身份在進化者軍隊中坐到上將的位置,其心智才能和個人魅力可想而知。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曾經風度翩翩從容得體的女人,去北邊待了五年,就已經糙得不知天地爲何物了,沒有一點多餘的禮貌。
還沒等尤利烏斯回答,對方又道:“還有北邊那個信號我都不想說,通信條件差得要死,哨兵做個任務都要靠飛鴿傳書,你什麼時候派人過去解決?”
尤利烏斯無奈地說:“中心塔派了三波技術員過去,有一個回來的嗎?去了就像被拐賣了,誰還敢給你撥人。”
“而且,北邊通信條件差是星球磁場的問題,與技術關系不大,目前解決不了,你們想辦法克服一下。”
林上將不依不饒地抱怨:“中心塔這也解決不了那也解決不了,要不換你去克服,我來當這個元帥好了。”
尤利烏斯:“……”
本來今天就煩!
就在這時,旁邊的男人優雅地整理了一下袖口,慢條斯理地插話,“最近東邊發現了一批能量晶核,非常純淨。”
林上將轉頭就將頂頭上司忘在腦後,十分虔誠地給男人倒了杯水,“細說晶核。”
尤利烏斯冷哼一聲,“優質晶核當然是優先供應中心區和科研區。”
林上將充耳不聞,轉而與裴上將熱切攀談,“有沒有熱能屬性的晶核?”
裴上將頷首,“有。”
林上將幾乎要眼冒綠光,她根本顧不得自己是來議事的,迫不及待地騰得一下站起身,激動道:“我先去看看!”
根本不顧阻攔,轉身就跑遠了。
尤利烏斯有些頭疼於對方的變化,明明以前是高情商三好下屬,現在成土匪了。
剩下兩個男人在辦公室裏,空氣莫名的靜默到有些詭異。
過了一會兒,林上將還沒回來,尤利烏斯又拉着一張臭臉,裴上將眉眼一掃,不經意地找了一個話題,“元帥桌上的擺件很特別,沒想到您也會有收藏石頭的愛好。”
黑白灰三色簡約冷淡風的書桌上,擺着一個精致的玻璃罩,裏面用絲絨質地的柔軟布料穩穩地托着一顆愛心形狀的……
紅色石頭。
看上去做工十分粗糙。
衆所周知,尤利烏斯私下脾氣不好,動不動就化身桌面清理大師,但這個擺件卻次次幸存,至今巋然不動。
“我以爲您會喜歡更名貴美麗的寶石,”裴上將語氣平和地說,“不過,這雖然是一顆丹伽石,但能將硬度如此高的石頭磨成這樣的形狀,手作之人一定很用心。”
尤利烏斯忽然嗤笑一聲,神色有些嘲諷,“不過是一個蠢貨送的蠢東西罷了,放着既礙眼又占地方。”
“哦?”裴上將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元帥將它送給我怎麼樣?”
尤利烏斯被他氣笑了:“……你上次扣下中心區的一隊哨兵不放,我還沒找你算賬,你倒是找我要上東西了?”
“那不一樣,”裴上將的神色淡了下來,“他們動機可疑,目的不純,甚至企圖襲擊向導,我只是把他們留在黑塔服役,已經是給您面子了。”
尤利烏斯瞬間臉如寒冰。
裴上將絲毫不受影響,只是平靜地直視着尤利烏斯,提醒道:“您的行爲已經不僅僅是小懲大誡了。”
“將一個沒有受訓經驗的F級向導分配到遊離區,甚至致電要求‘關照’,您就不怕她真的戰死,或者被哨兵欺負嗎?”
“順便提醒一句,”裴上將垂眸看着杯中紅茶騰起的水霧,事不關己般淡淡地說:“林上將身邊的談副官也跟着回了中心區,剛到就興沖沖地要回家。”
“他離開這麼久……”
“應該還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已經換了人,甚至,他迫不及待想見那個,被您親手送上了最危險的前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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