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璋當然也知道那裏不是個養胎的好居所,可想到蘇盈皎剛才的決斷,萬一搬去其他幾個院子,她怕是又要找人去打砸。
伯府剛剛修繕一新,祖母馬上要辦壽宴了。
到時候京中貴客一來,看見伯府的院子被打砸過,狼藉一片,成何體統?
周家被貶去洛州多年,好不容易回了京城,正是要重拾威嚴的時候。
宴請賓客,正是長臉之時,怎麼能被人貽笑大方?
他勸:“你先住一段日子,我再想法子讓你搬去更好的地方。”
白兮兮也不知發生了什麼。
伯府這麼大,修繕得差不多了, 能住人的空置院子應該也有幾個。
就算蘭苑不能住了,怎麼就偏偏非要去最差的沉溪閣?
她還是不甘心,晃着他的手臂,被迫退一步:“表哥,兮兮不是挑三揀四,可那沉溪閣環境太差了。即便我禁得住,孩子也受不住啊。要不,去蘭苑隔壁的雪苑可好?”
周世璋感覺白兮兮有點不懂事,非讓自己架在火上烤,剛才沒能發出來的脾氣發在了她身上:“我說了,先住一段日子,以後再換。又不是一輩子住在那。”
白兮兮明顯感受到了他的不耐煩,終於,手放下,淚眼婆娑:
“表哥,表嫂這次實在太過分了,將我的雲杉打成那樣,表哥你可曾懲處她?”
周世璋一蹙眉:“你要我如何懲處她?我原先以爲你很懂事,怎麼現在倒糊塗了?”
白兮兮心裏頭明白,伯府目前還是個空殼,就瞅着蘇盈皎的嫁妝過活。
還有蘇家在洛州的大筆家產,還沒到手,伯府也不好與蘇盈皎撕破臉皮。
別說今天蘇盈皎只是砸了蘭苑,打了她的丫鬟……
便是將她打了,明面上,只怕都不會將蘇盈皎如何。
畢竟,她上次被蘇盈皎打成那樣,還擦了麝香,蘇盈皎那賤人也沒掉一根毫毛呢。
白兮兮酸楚:“我是可以忍着,可她私自不打招呼便來拆蘭苑,也是不尊重你這個夫婿,我也是爲表哥你抱不平啊。”
周世璋哪裏聽不出她是在挑撥?
分明是爲了讓她去責罰蘇盈皎,爲自己出口氣,才故意激怒自己。
當他不想責罰蘇盈皎?
可目前這個關頭,不合適!
他從來喜歡她的溫軟,此刻見她一再讓自己爲難,有些吞了蒼蠅似的:“行了,責罰蘇氏一事,我心裏有數。你先好好歇着,折騰一天,你也累了,別操心了,動了胎氣就麻煩了。我稍後讓人將你送去沉溪閣,我還有公事,先走了。”
白兮兮目視周世璋離開,一想到要去後院最差的院子住,心裏就窩火。
可周世璋已這麼說了,也不好再胡攪蠻纏了。
與他損了關系,劃不來。
罷了。
反正,至多也就一年半載。
忍吧。
等孩子出生,周世璋將蘇家產業都拿了過來,休了蘇盈皎,扶正自己,這偌大的伯府後院還不是她說了算?
到時候,別說住在哪個院子,便是親手將這蘇盈皎身上衣裳刮下來將她趕出洛州,又有什麼關系?
苦一時,甜一世啊。
想着,白兮兮心情方才舒坦了些。
*
再過幾日便是崇陽伯老母親的壽辰。
梅氏作爲崇陽伯夫人, 這幾天忙得腳不沾地。
這次的壽宴不僅是爲了婆婆祝壽,更是伯爺爲了與朝中官員拉攏關系。
畢竟這麼多年周家都在洛州,朝中勢力早就翻天覆地,和以前不一樣。
這次宴請了不少權臣名宦。
其中,自然有攝政王裴瞻。
這位攝政王雖爲異姓王,並非大晉皇室正宗嫡系,但祖上與大晉開國皇帝淵源甚深。
可以說大晉便是當今皇室李氏和裴家一同打下來的。
只後來裴家祖先讓出天下,甘於屈居幕後。
皇家也是心存感念,讓裴家世襲王爵之位,享受絕頂尊榮,絕不屈居於正統皇室子弟之下。
年少時,裴瞻便世襲爵位,而後征戰沙場,軍功無數。
後來因爲今上身體孱弱多病,私下子嗣單薄且年幼,不堪重任,裴瞻領攝政之職,代天子行社稷之事多年。
裴瞻雖在朝中早樹立了自己的人脈與勢力,權傾朝野,風頭再無第二人。
崇陽伯剛回京就去王府主動拜會過對方。
只是這位攝政王性情果然如傳言中的一般孤冷。
崇陽伯兩次去都沒見着人。
王府下人次次都以裴瞻公務在身不便見客的理由打發了。
這次壽宴,伯府自然也給攝政王府遞了帖子。
不過,日子馬上就要到了,那邊也還沒個回音。
恐怕是請不來這尊大佛了。
臨近中午,崇陽伯周遇匆匆回了府,一臉喜氣。
他告訴梅氏,攝政王那邊給了回音,說是壽宴當天會到場,讓梅氏好生安排,在壽宴廳裏單獨弄個雅座出來給攝政王用,畢竟那攝政王身份不同。
梅氏雖是高興,卻又有點懷疑:“伯爺不是說那位攝政王極少理會官場關系,也不愛結交同僚嗎?前兩次去,伯爺連面都沒見着,怎麼現在突然答應來了?”
周遇捋捋胡子,“我也是奇怪,聽說那攝政王幾年都不曾參加官員之間的宴請,更別提來官員家的私宅。”
周世璋今日不用應卯,正好在府上,聽到父母說話,走過來,道:
“興許瞧見咱們崇陽伯府回京,翻了身,重得朝廷重用,攝政王也想跟咱們搞好關系。”
周遇還算理智:“依攝政王的地位權勢,倒也不必跟咱們攀關系吧?若是如此,前兩次他也不會不見我了。”
梅氏倒是贊同兒子的意見,驕傲地說:“伯爺可別妄自菲薄,我周家雖然一時運氣不濟,在洛州過了幾年憋屈日子,但終歸也是舊勳貴出身,還是有根基的,這次能調回京城,證明皇上對咱們還是器重信任的 ,給伯府面子的官員也不少,攝政王也不傻,肯定也不想跟咱們弄砸了關系。”
“是啊,父親,”周世璋也是滿滿的自信:“前兩次攝政王不見您,怕是故意端着身份,這次一看我伯府壽宴,朝中重臣都給面子上門,他定然也坐不住了。”
周遇聽夫人和兒子這麼說,摸了摸胡子,也是默認了。
還有公務在身,他沒多在府上逗留,叮囑梅氏好生安排壽宴的事,先走了。
梅氏去了擺宴的荷雅廳,指使下人擺放桌椅。
環顧四周,總覺差了什麼,呵斥:
“不是讓你們把廳裏多擺放些古董珍玩嗎?”
廳裏光禿禿的,沒幾個貴重的裝飾物。
賓客來了,看着多寒磣!
這可是周家回京後,第一次宴客,排場可不能輸!
來的都是朝中勳貴,更不能讓人笑話。
伯府囊中空虛,連回京後的各個院子廂房都是靠蘇盈皎的嫁妝銀子修繕,哪有閒錢去購置珍玩?
不過沒關系,蘇盈皎帶來京城的陪嫁物中,有不少名貴的前朝古玩,這都不是事。
她早就安排好,叫人去拿些過來放在壽宴上,到時給伯府長臉。
兩個負責鋪排的嬤嬤對視一眼,面色爲難。
終於,一人吞吐回答:
“夫人,奴婢們去找夫人要庫房鑰匙,可……世子夫人說,不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