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的後頸瞬間繃成弓弦。
執事長老的佩刀撞擊聲越來越近，他甚至能聽見對方粗重的呼吸混着月光落進青磚縫隙裏的聲響。
"站住！"
一聲斷喝像劈在頭頂的雷。
林川僵在原地，轉頭就見穿月白執事服的中年人提着青銅燈盞站在藏書閣門口，燈芯在風裏噼啪炸響，映得他臉上的皺紋如刀刻："深夜擅闖古籍區，當玄清書院是你家柴房？"
蘇晚晴的琴囊在身側輕晃，她垂眸退後半步，袖中指尖微微蜷起，這是她緊張時的習慣。
林川喉結動了動，瞥見對方腰間掛着的"執法"銅牌，心跳快得要撞破肋骨。
系統在識海嗡鳴，他能清晰感知到《天罡劍典》殘卷就在身後半尺處，可築基期靈氣缺口像個黑洞，此刻半點復制的念頭都不敢動。
"學生...學生迷路了。"他幹笑兩聲，額頭沁出薄汗，餘光瞥見腳邊散落的《基礎丹方》，突然福至心靈，"聽說藏書閣有本《砍柴秘籍》，說是能教如何劈柴省力...學生想借去看看。"
"放肆！"執事長老的胡子抖成亂草，青銅燈盞重重砸在案幾上，震得書冊簌簌往下掉，"玄清書院藏的是修真心法、丹道要術，豈容你這鄉野村夫戲耍！"他抬手就要抓林川衣領，袖口翻起時，腕間一道青鱗刺青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林川下意識要躲，卻聽頭頂傳來清越的咳嗽聲。
"張執事。"
一道身影從雕花門廊外步進，月白道袍在風裏蕩開，正是白日裏在演武場問他是否參加內門選拔的玄清院長。
老人手中握着支玉柄拂塵，尾端的銀絲在夜色裏泛着幽光，目光掃過滿地狼藉時，停在林川腳邊那本被翻開的《基礎丹方》上。
"院長！"張執事慌忙躬身，腕間青鱗刺青隨着動作隱入袖中，"這小子深夜擅闖古籍區，還胡言亂語要找什麼砍柴秘籍"
"住口。"院長抬手止住他的話，目光落在林川臉上，像在看一幅模糊的舊畫。
林川被看得後脊發涼，卻見老人忽然笑了，眼角皺紋堆成溝壑："林辰啊，你可知這《基礎丹方》裏寫着什麼？"
林川喉結動了動。
他懷裏還揣着白日裏從山匪那裏復制來的火屬性靈氣，此刻正順着經脈往指尖涌，若真要動手，他未必沒有一搏之力。
可對上院長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那點底氣突然就散了。
"學生...學生只是覺得，劈柴和煉丹都是要掌握火候。"他硬着頭皮胡謅，系統在識海瘋狂跳動，像在警示什麼。
院長的笑聲更濃了。
他伸手撿起那本《基礎丹方》，指腹撫過泛黃的書頁："你這歪理倒有趣。"轉頭對張執事道，"張長老，深夜巡查辛苦，去膳房領盞參茶吧。"
張執事張了張嘴，最終還是躬身退下。
他經過林川身邊時，目光像淬了毒的針，在林川臉上扎了一下才走。
"跟我來。"院長拂塵輕擺，轉身往藏書閣外走。
林川回頭看蘇晚晴，她正低頭整理琴譜，發尾掃過耳後的紅痣，像是沒聽見似的。
他咬了咬牙，硬着頭皮跟上。
兩人走到演武場時，月光正落在練武石上。
院長忽然停步，轉身時拂塵銀絲掃過林川衣襟："你的眼神，我很熟悉。"
林川心頭"咯噔"一跳。
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撞在胸腔裏，像擂鼓。
前世作爲社畜時被甲方罵到凌晨的記憶突然涌上來，他強裝鎮定："院長您認錯人了吧？
學生就是青牛山砍柴的。"
"或許吧。"院長笑了笑，目光越過他看向遠處的青牛山，山影在夜色裏起伏如獸脊，"當年我在蒼冥遺跡裏，也見過這樣的眼神，像是看透了什麼，又像是在等什麼。"他忽然伸手，指尖虛點林川眉心，"年輕人，藏得太深容易憋壞，該露的時候...總要露的。"
林川只覺眉心一涼，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碰了下。
等他再回神，院長已經轉身走遠，道袍下擺掃過滿地月光，像一片被風卷走的雲。
回房時，窗紙上映着個清瘦的影子。
林川推開門，就見蘇晚晴坐在他的木凳上，琴譜攤在腿上，斷弦的琴橫在案頭。
"院長找你說什麼？"她直接開口，聲音像浸了霜的泉水。
林川把門關嚴，反鎖了門閂："他說我眼神熟...晚晴，你知道蒼冥遺跡嗎？"
蘇晚晴的手指在琴譜上頓住。
月光從窗櫺漏進來，照得她眼尾那點紅痣更豔了："院長年輕時遊歷蒼冥遺跡，傳聞他在那裏得到過'萬法之源'的碎片。"她抬眼看向林川，"萬法之源...是傳說中所有功法、血脈的起源，連我蘇家古籍裏都只提過一句。"
林川的手不自覺摸向心口。
系統在識海發燙，像是回應什麼。
他想起院長點他眉心時的涼意，喉結動了動："那...那東西和我系同..."
"噓。"蘇晚晴突然起身，指尖按在他唇上。
她的手很涼，帶着琴漆的木香氣："隔牆有耳。"
林川喉間的話被堵回去，心跳卻不受控地快了些。
他看着蘇晚晴退後兩步，重新坐回木凳，耳尖在月光下泛着淡粉，突然覺得這夜色裏的緊張，倒比白日裏的刀光劍影更讓人坐立難安。
第二日清晨，林川在夥房啃冷饅頭時，周浩然風風火火撞進來，腰間的酒葫蘆晃得叮當響："林兄弟！
聽說你昨晚差點被張老頭趕出去？"
林川差點被饅頭噎住。
他灌了口涼水，瞪着對方："你消息倒靈通。"
"那是！"周浩然一屁股坐在他對面，酒葫蘆往桌上一墩，"我表叔是雜役頭，什麼事能瞞過我？"他壓低聲音，"張老頭最護着古籍區，前年有個外門弟子偷練禁術，被他打斷了三根肋骨，不過兄弟你別怕，我帶你去靈藥園！"
"靈藥園？"林川挑眉。
"明日是每月一次的靈藥園守護任務，能接觸各種靈草不說，完成了還能領三枚聚氣丹！"周浩然拍他肩膀，"我跟守園的李伯熟，他說可以給咱們挑片紫靈草多的區域，那草葉子上有雷紋，最適合煉氣期修士溫養經脈！"
林川摸着下巴。
他昨晚在系統面板裏查過，紫靈草的特性是"引雷淬體"，正好能和他從山匪那裏復制的火屬性靈氣互補。
表面卻嫌惡道："又要幹活？
我還想多睡會兒。"
"嗐！"周浩然把酒葫蘆塞給他，"你喝口我從山下帶的桂花釀，就知道這活多值當了，走走走，我帶你認認路！"
兩人吵吵嚷嚷往靈藥園走時，林川袖中系統突然震動。
他低頭看，任務欄裏"復制10種煉氣級技能"的進度條已經漲到了8/10，看來白日裏和周浩然的相處，倒比躲在藏書閣更有效。
深夜，林川蹲在靈藥園的竹籬笆外。
他換了身夜行衣，臉上塗了雜役房的草灰，懷裏揣着蘇晚晴給的"隱息符"，正盯着不遠處一片泛着紫光的草葉。
紫靈草的葉子在月光下像撒了星子，每片葉尖都凝着水珠。
林川深吸口氣，系統在識海發出飢渴的嗡鳴，這是遇到可復制目標時的反應。
他貓着腰湊近，指尖剛要碰到草葉，後頸突然泛起涼意。
"你以爲，我不會注意到你的動作嗎？"
聲音像冰錐扎進耳朵。
林川猛地轉身，就見樹梢上立着道黑影，月光被鬥篷遮住，只露出半張蒼白的臉。
對方手中握着柄黑色長劍，劍鞘上的紋路讓他瞳孔驟縮，那是陳家獨有的"九蛇纏劍"紋飾。
"陳..."
"噓。"黑影抬手指了指他，長劍在鞘中發出清越的顫鳴，"別急着喊名字。"他從樹梢躍下，靴底碾過紫靈草的聲音格外清晰，"林川，或許該叫你...萬法復制者？"
林川的後背抵上竹籬笆。
系統瘋狂報警，他能感覺到體內靈氣在沸騰，這是面對遠超當前境界對手時的本能反應。
黑影的氣息像團黑霧，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而對方手中那柄劍，竟讓他想起前世看的恐怖片裏的凶器。
"你是誰？"他強裝鎮定，右手悄悄摸向腰間柴刀，那刀裏還藏着前日復制的雷紋符。
黑影摘下鬥篷兜帽。
月光下，一張和林川記憶裏完全重合的臉露出來，劍眉，鷹鼻，左眼角有顆淚痣。
正是十年前滅蘇門時，在血海裏笑着揮劍的陳家嫡子...陳玄策。
"別緊張。"陳玄策舔了舔嘴唇，黑色長劍在指尖轉了個花，"我來，是送你份見面禮的。"他突然抬劍指向林川心口，"不過在那之前...讓我看看，你的'萬法復制'，能不能接住我的'九幽冥蛇劍'。"
夜風卷起紫靈草的清香，混着陳玄策身上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林川握緊柴刀，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裏，系統發出最後的警告：【檢測到渡劫期氣息，復制功能暫時鎖定】。
而陳玄策的劍尖，已經刺破了他前襟的布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