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昆侖天池的寒風像刀子般割裂着楚臨淵的肌膚。他裹緊鬥篷，每一步都在及膝的積雪中留下深坑。莫雨柔給的暖身藥囊在胸前散發着微弱熱量，勉強維持體溫不降至致命程度。
越接近天池，體內青銅之血的躁動就越強烈。皮膚下不時有符文浮現，帶來針扎般的刺痛。楚臨淵取出莫雨柔給的玉瓶，猶豫片刻又塞了回去——現在還不到使用穩定劑的時候。
"主人！等等我！"
身後傳來玄夜的呼喊。楚臨淵轉身，看到黑龍化作人形，深一腳淺一腳地追來，龍角上掛滿冰凌。
"不是讓你留下保護她們嗎？"楚臨淵皺眉。
玄夜喘着粗氣："蘇挽晴醒了，堅持讓我來幫你。"他遞上一塊玉佩，"她說這個能暫時穩定神魂。"
玉佩入手溫潤，上面刻着淨心宗的清心咒。楚臨淵將它掛在頸間，頓時感到腦中清明了幾分。
"謝謝。但接下來的路，我可能得獨自走完。"
玄夜剛要反對，腳下冰層突然劇烈震動！兩人迅速分開站立，只見前方天池的冰面上裂開無數細紋，藍光從縫隙中透出，照亮了半個夜空。
"那是什麼？"玄夜龍瞳緊縮。
楚臨淵異色雙瞳微微發亮："祭壇...璃夢說的冰下祭壇。"
他們小心靠近裂縫邊緣。透過晶瑩的冰層，隱約可見下方有一座圓形平台，中央豎立着七根青銅柱，排列方式與北鬥七星一致。最奇怪的是，池水在祭壇周圍形成一個真空地帶，仿佛有無形屏障將水隔開。
"我感應到了同源的氣息。"楚臨淵按住胸口，青銅之血如同沸水般翻涌，"必須下去看看。"
玄夜化出龍爪，開始鑿擊冰面："讓開點，我打條路出來。"
就在龍爪接觸冰面的刹那，一道冰藍光束從裂縫中射出，正中玄夜胸口！黑龍悶哼一聲，全身瞬間覆蓋上一層厚冰，保持着驚愕的表情被凍成雕像。
"玄夜！"楚臨淵太虛劍出鞘，警惕地環顧四周。
"不必緊張，他只是暫時休眠。"一個聲音從冰下傳來。
天池中央的冰面突然隆起，形成一道階梯。寒無塵——或者說那個占據寒無塵身體的存——緩步走上冰面。但與之前不同，此刻的他眼神清明，皮膚上的青灰色褪去大半，只有胸口那團冰藍光球依然明亮。
"你是誰？"楚臨淵劍尖直指對方咽喉。
寒無塵微微一笑，這個表情讓他俊美的面容顯得更加詭異："初次見面，鑰匙大人。我是昆侖派第七代大弟子寒無塵，也是...初代守鍾人。"
"不可能！"楚臨淵瞳孔收縮，"守鍾人不是洛青衣那樣的存在嗎？"
"洛青衣？"寒無塵歪了歪頭，"啊，你說那個叛逃的小丫頭。她確實曾是守鍾人候選，可惜承受不住血脈侵蝕，逃去了人間。"他撫摸着胸口光球，"而我，選擇與昆侖靈脈融合，守護這道門已有一百三十七年。"
楚臨淵劍鋒逼近一寸："你已經被污染了。"
"污染？不，這是進化。"寒無塵的聲音突然變得空靈，帶着多重回音，"當你在冰封中度過百年，看着同門一個個老去、死亡，就會明白血肉之軀的脆弱。靈脈賜予我永恒，代價不過是...偶爾讓它借用這具身體。"
他側身讓開道路："來吧，鑰匙大人。祭壇等你多時了。"
楚臨淵沒有動："玄夜會怎樣？"
"太陽升起時冰自會融化。"寒無塵走向冰階，"若你擔心陷阱，大可就此回頭。但我想，你對真相的渴望勝過恐懼。"
確實。每靠近祭壇一步，青銅之血的呼喚就強烈一分。楚臨淵最後看了眼被冰封的玄夜，跟隨寒無塵走下冰階。
穿過冰層的刹那，仿佛越過一道無形水幕。下方沒有池水，只有幹燥寒冷的空氣。祭壇比從上面看更加宏偉，七根青銅柱上刻滿與楚臨淵皮膚浮現的一模一樣的符文。中央地面鑲嵌着一塊巨大的青銅碑，碑文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讀讀看。"寒無塵站在碑前，"用你的血激活它。"
楚臨淵警惕地保持距離："你先解釋，爲何襲擊藥王谷？"
"爲了測試。"寒無塵坦然道，"測試你是否值得知曉真相。若連那些雜魚都對付不了，說明鑰匙尚未成熟，知道太多反而危險。"
他指向青銅碑："這是初代守鍾人留下的記錄，關於七座歸墟之門，關於東皇鍾的真正用途，也關於...你。"
楚臨淵猶豫片刻，最終用太虛劍劃破手指，將一滴血滴在碑上。青銅碑如同被喚醒的巨獸，碑文逐一亮起，投射出全息影像般的畫面——
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站在祭壇中央，正是楚臨淵夢中見過的清虛子師祖。但影像中的他年輕許多，手中捧着東皇鍾，神情凝重地說着什麼。沒有聲音，但碑文同步浮現出文字：
"餘太虛門清虛子，鑄大錯矣。七門將開，天魔將至。唯造人鑰，可挽天傾..."
影像變換，顯示兩個嬰兒被放在青銅鼎中，鼎內盛滿液態金屬。清虛子將東皇鍾碎片融入液體，嬰兒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楚臨淵胃部絞痛，那嬰兒無疑是他和楚幽冥！
"明白了嗎？"寒無塵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你們兄弟不是人，而是活體法器。太虛門創造你們，只爲封印歸墟之門。"
影像繼續播放，顯示七座祭壇的位置圖，每座祭壇需要特定類型的"鑰匙"激活。昆侖天池需要"冰魄之鑰"，而楚臨淵體內的青銅之血正好符合。
"爲何告訴我這些？"楚臨淵聲音嘶啞，"你是守鍾人，應該阻止我接近祭壇才對。"
寒無塵胸口的光球突然劇烈閃爍："因爲...我撐不住了..."他的聲音突然變得痛苦，"靈脈已被污染...需要新守鍾人..."
他猛地撕開前襟，露出胸口的冰藍光球——那根本不是光球，而是一塊正在融化的冰晶，內部封印着一個小型青銅鍾的虛影！
"百年前...天魔首次嚐試突破...我以身爲祭...封印裂縫..."寒無塵跪倒在地，皮膚開始龜裂，"但代價是...與靈脈共生...如今靈脈被污染...我也..."
裂紋蔓延全身，寒無塵的身體如同摔碎的瓷娃娃，一塊塊剝落。但在徹底崩潰前，他將手插入自己胸口，取出那塊冰晶，艱難地推向楚臨淵：
"接任...守鍾人...否則...門將開..."
楚臨淵本能地後退："不！一定有其他辦法！"
寒無塵露出絕望的笑容："你還不明白...你就是辦法..."
他的身體徹底碎裂，化作一地冰渣。只有那塊冰晶懸浮在空中，緩緩飄向楚臨淵。與此同時，青銅碑的影像變換，顯示出令楚臨淵毛骨悚然的畫面——
七座歸墟之門的位置在地圖上連成一線，形成一把"鎖"的形狀。而東皇鍾內部結構圖顯示，它正是這把鎖的"鑰匙孔"。更可怕的是，圖中標注着兩把"活體鑰匙"的最終用途：道鑰與魔鑰相融，方能催動東皇鍾完成封印。
"道魔相融..."楚臨淵喃喃自語，"所以清虛子才將我們分開培養..."
胸口突然傳來灼熱感。楚臨淵掏出璃夢的黑淚珠，發現它正在融化！藍色液體滲入他的皮膚，眼前頓時浮現出璃夢的身影——她被囚禁在一個水牢中，黑色鎖鏈貫穿身體，但眼神依然清明。
"臨淵..."她的聲音直接傳入腦海，"七門相連...破壞一處...其餘會暫時削弱...小心鍾...它不是..."
影像突然中斷。黑淚珠完全融化，在楚臨淵掌心留下一小塊藍色結晶。與此同時，懸浮的冰晶突然加速，直接撞入他胸口！
劇痛讓楚臨淵跪倒在地。冰晶融入體內，與青銅之血產生劇烈反應。他感到一股陌生力量在經脈中奔流，皮膚上的符文以前所未有的密度浮現，尤其是右臂——從指尖到肩膀完全變成了青銅色，失去所有知覺，如同真正的金屬！
"啊——！"
楚臨淵的慘叫在祭壇上回蕩。隨着這聲喊叫，七根青銅柱同時亮起，池水開始沸騰，冰層上方傳來雷鳴般的碎裂聲。
## 2
"主人！"
玄夜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楚臨淵抬頭，看到黑龍已經掙脫冰封，正在瘋狂刨開冰層。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冰面上多出的身影——十幾個被污染的雪山修士正在逼近，他們眼中跳動着與寒無塵相同的冰藍火焰。
楚臨淵試圖站起，但青銅化的右臂沉重如鉛。他勉強用左手抓起太虛劍，卻發現自己無法再使用太虛劍訣——青銅之血與冰晶能量正在體內交戰，靈力完全紊亂。
"鑰匙...歸位..."雪山修士們異口同聲地說着，跳入天池。
楚臨淵背靠青銅碑，左手持劍準備死戰。就在這時，胸前的玉佩突然發燙，蘇挽晴的聲音從中傳出："楚臨淵，用音律調和靈力！"
音律？楚臨淵福至心靈，將太虛劍橫置，用劍柄敲擊青銅碑。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在祭壇上回蕩，形成奇特的韻律。隨着敲擊，體內兩股沖突的能量竟開始有序流動！
雪山修士已經落到祭壇上，呈扇形包圍過來。楚臨淵繼續敲擊，節奏越來越快。當第七聲響起時，七根青銅柱突然射出光束，在空中交織成網，將雪山修士全部籠罩！
"不——！"他們發出不似人類的尖叫，在光網中化爲灰燼。
但勝利的代價巨大。楚臨淵的青銅化已經蔓延到右肩，符文覆蓋半邊臉龐。他顫抖着取出莫雨柔給的穩定劑，一飲而盡。藥液入喉，如岩漿般滾燙，暫時遏制了異變擴散。
"主人！"玄夜終於突破冰層，落到祭壇上。看到楚臨淵的樣子，黑龍倒吸一口冷氣："你的手..."
"沒事。"楚臨淵咬牙站起，"帶上那塊冰渣，我們得離開這裏。"
玄夜疑惑地收集起寒無塵的碎片，其中一塊反射出奇異光芒。仔細看，那竟是一面小巧的青銅鏡，鏡面刻着與東皇鍾相同的符文。
楚臨淵接過銅鏡，無意中瞥了一眼，頓時僵住——鏡中映出的不是他的臉，而是東皇鍾內部結構的立體圖像！更詭異的是，圖像顯示鍾內有個模糊的人形輪廓，似乎在沉睡。
"這是..."
沒時間細想了。整個天池開始震動，冰層大面積坍塌。玄夜迅速化出龍形："快上來！"
楚臨淵躍上龍背，在最後一刻逃離崩塌的祭壇。當他們沖出水面的刹那，一道冰藍光柱從天池中央沖天而起，直入雲霄，在夜空中形成巨大的七星圖案。
"七門相連..."楚臨淵想起璃夢的警告，"破壞一處，其餘會暫時削弱..."
光柱持續了約半刻鍾才漸漸消散。當最後一點藍光消失時，楚臨淵懷中的東皇鍾突然自動飛起，鍾尖指向東南方向——那是東海的位置。
"鍾在指引我們？"玄夜驚訝地問。
楚臨淵凝視遠方，異色雙瞳中閃爍着決然的光芒："下一站，東海歸墟。"
他最後看了眼恢復平靜的天池。寒無塵的話在耳邊回響："你們兄弟不是人，而是活體法器..."
青銅化的右臂毫無知覺，卻重若千鈞。這具身體正在逐漸背離人類形態，而他能做的，要麼是延緩這個過程，要麼...徹底接受。
玉佩再次發熱，傳來蘇挽晴虛弱但急切的聲音："楚臨淵...快回來...藥王谷被襲擊了...是觀滄海...他帶着...軒轅劍..."
通訊戛然而止。楚臨淵與玄夜對視一眼，同時變色。
"先回藥王谷！"楚臨淵咬牙道。
東皇鍾仍在指向東海，仿佛那裏有什麼在呼喚它。楚臨淵將銅鏡收入懷中，突然想到一個可怕的可能性——如果鏡中那個沉睡的人影就是璃夢，如果她以某種方式被困在東皇鍾內...
玄夜已經騰空而起，向藥王谷方向飛去。楚臨淵抓緊龍鱗，在呼嘯的風聲中做出決定：先救眼前的同伴，再赴東海尋璃夢。無論如何，這場與天魔的博弈，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青銅碑的影像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七門相連，道魔相融。若要徹底封印歸墟之門，他可能必須面對最不願見的那個人：楚幽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