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島警察局內。
鬱馨月雙手放在桌上握着紙杯,僵直坐在椅子裏。
因爲語言的問題,已經換了兩批警察過來與她交談。
她要表達的事情很簡單。
她們四個人來自中國,她的丈夫以及兩個朋友一直聯系不上,而且自己的護照不見了。
這時又換一位短發女警手拿着筆記本在對面坐下,笑得親切:“How can i help you ?”
對方發音標準,鬱馨月燃起了希望。
“My passport is missing,and i’m unable to contact my husband or friends.”
女警低頭記錄,微笑道:“OK,I’ve got it.”
鬱馨月放下心來,拿起紙杯輕抿一小口。
如果不是因爲陳茂生怎麼都聯系不上,跑到樓上敲小範和阿偉的房門沒人應聲,她也不會貿然跑到警察局。
一夜之間所有人全失聯了。
她沒有八寶叔的聯系方式,席瑾洲的號碼也扔了,孤立無援下想到一句話——
有困難找警察。
況且消失的護照是個大問題。
才在富島待了兩天,就遇到一堆事情。
昨晚路邊那個形如幹屍的人不知死活,妹妹和那家面包店的地址,還有席瑾洲在車上……
好多好多事情。
她和警察之間缺一個能溝通的翻譯。
面前的女警長得很有親和力,笑得眼睛彎彎。她詢問了他們每個人的身份信息和外貌特征,認真記錄。
再次抬起頭繼續溝通時,兩個身型健碩的男警突然靠近,站在桌子旁勾手讓女警站起來。
他們幾人貼耳交談。
鬱馨月深呼吸,又拿起水杯抿一小口,她從起床到現在還沒吃過東西。
杯子還沒放下,一只大手猛然由上至下擒住她的前臂,刹那間冰冷的手銬已經壓在腕上轉了一圈,緊緊把她雙手桎梏。
杯子落地,水花四濺。
鬱馨月驚慌地抬頭,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What happened?”
“Are you a thief?”
小偷?
她怎麼可能是小偷。
“No,”鬱馨月掙扎,“Listen to me ,Please!”
說話間,兩個大男人已經一左一右架起鬱馨月,女警搜走她身上的手機和物品。
她被拖拽着,經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一間間被鐵柵欄隔出來的羈押室。
以鬱馨月的力量來說,根本不需要兩個人架着她。
一個人打開鐵門,另一個人輕而易舉把她丟進去。
五平方的羈押室裏除了盡頭鑲在牆上的鐵椅,什麼都沒有,三面冷冰冰的柵欄能看到左右房間同樣被關進來的犯人。
在這裏的人,無不是賊眉鼠眼,凶神惡煞。
一個柔弱的女人被丟進來,引得隔壁的惡狼全都圍上來,抓着欄杆打量。
門被鎖上,無論怎麼叫喊都無人理會。
鬱馨月抱着腿縮在鐵椅正中間,周身都在顫抖。
怎麼會這樣?
還以爲自己安全了。
肯定是有什麼誤會。
她需要一個人爲她辯解。
鬱馨月將腿放下,沖過去抓住門口的欄杆,大喊:“Please! I need to find someone ,he name is 八寶叔. ”
喊了幾遍,依舊無人應答。
周圍絮絮叨叨發出的富島語和口哨聲像惡魔低吟。
現在聽到富島語就害怕。
她順着欄杆坐下,靠着冰冷的欄杆不知過了多久,走廊響起腳步聲。
厚實的鞋底撞擊水泥地面,發出沉重的響聲。
咚——咚——咚——
慢慢靠近。
鬱馨月的平穩的心跳跟着腳步聲律動,逐漸脫離節奏,越來越快。
腳步聲停止,壓迫的氣息已經逼近。
她迅速抬起頭,透過欄杆對上高高在上的眼神。
“席瑾洲。”她從地上爬起來,“你快告訴他們我不是小偷,我沒有偷東西。”
“是我叫他們把你抓起來的。”
“什麼?”
席瑾洲咬緊牙,額角青筋跳動。
現在富島政府用的槍一半是他買的,一半是他淘汰下來的。
養這些公.職人員的錢三分之二都是由席家出。
這個女人跑來投靠警察真是大錯特錯。
“你來警察局想說什麼?說得明白嗎?要不要我幫你翻譯?”
鬱馨月不相信他,小心翼翼問:“八寶叔呢?”
這回終於不是提陳茂生。
席瑾洲抬手揉搓指尖殘留的金粉,“找八寶叔幹什麼?我的中文就是八寶叔教的,你想跟警察說什麼我都可以幫你傳達。讓我猜猜。你想說找不到你老公,還是想說你昨晚差點被人拉進店裏?還是你想說——”
他停頓冷笑:“我在車上對你做了什麼?”
席瑾洲身邊還站着剛才那兩個男警,他們不敢言語,小心謹慎的目光左右移動掃視一裏一外的兩人。
這番話說得輕鬆,毫不在意。
鬱馨月繃緊身體,不敢看席瑾洲,躲閃的眼神瞄到剛才左右圍上來的人全都怯怯退到角落。
“你想說什麼統統可以說出來,把你在富島這兩天的經歷全都說出來。”席瑾洲的手伸進欄杆裏,捏着鬱馨月的臉掰過來。
“你知道嗎?童虔祭結束了。”
鬱馨月不清楚童虔祭是什麼節日。
也不知道席瑾洲爲了她在遊輪上差點破戒。
更不要說現在儀式結束,席瑾洲脫離束縛。
意味着,她的護身符——沒有了。
鬱馨月搖搖頭,已經無話可說。
她抬起淚汪汪的眼睛:“你可不可以叫他們放我出去,我肚子好餓。”
沒想到她會說這個,看到女人哀求的神情,席瑾洲手指一顫,鬆開了她。
他見識過她虛弱的身體,渾身上下摸起來沒有幾兩肉。
待會真餓暈了,還費勁抱她。
席瑾洲朝旁邊的警察丟去一個眼神,對方馬上了然地上前開門,輕手輕腳替鬱馨月把手銬解開,將隨身物品還給她後還禮貌地欠了欠身。
揉捏被勒出紅印的手腕,鬱馨月突然明白根本沒有什麼小偷。
只要席瑾洲一句話就能把她抓起來,或者放出去。
走出警察局,面對刺眼的陽光,有種重見天日的感覺。
明明進去前以爲看到了希望。
其實不過是僞裝起來的深淵。
鬱馨月的腳步很輕,走路很慢,整個人輕飄飄好像沒有重量。
也的確沒有什麼信念能支撐她。
龐大的越野車霸道堵在警察局門口,所有人進出都要小心翼翼繞過這輛車。
在門口還遇到了剛才那位女警,她的神情復雜,目送鬱馨月上車的眼裏流露出好奇和憐憫。
上車後,兩人沒有再說話,但鬱馨月的肚子響得厲害。
每聽到一聲“咕嚕”,席瑾洲都會把油門踩得更猛。
沒多久,車子在樹蔭底停下。
席瑾洲解開安全帶,“外面沒有空調,你在車上等。”
當下太陽又是熱情似火的親吻大地。
從車窗看到席瑾洲下車後大步踏進烈陽裏,曬得連他都皺起眉,露出的小麥膚色在陽光下反光。
他走了很遠很遠才鑽進一家小店。
確認看不到他的身影,鬱馨月嚐試推推車門。
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