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甜剛送走最後一波客人，轉身回到操作台前，拿起刷子爲剛出爐的瑪德琳蛋糕細致地刷上糖霜。空氣中彌漫着黃油的暖香和一絲清新的檸檬氣息，藍牙耳機裏傳來秦悅慵懶帶笑的聲音。
“客人都走光啦？我們蘇老板終於能喘口氣了？”
“剛走。”蘇甜手上動作沒停，金黃色的糖霜在蛋糕表面覆上一層晶瑩的光澤，“不過說真的，這個周末晚上你不在，店裏安靜得我都不習慣了。以前就屬你最會帶氣氛，今天只剩烤箱的嗡嗡聲和我的嘆氣聲二重奏。”
“哎喲，想我了就直說嘛！”秦悅在電話那頭笑得張揚，“不過周末一個人看店，肯定累壞了吧？我本來昨晚就能殺回來的，結果我媽又戲精上身，非說心髒不舒服，死活不讓我走——其實是給我安排了場相親。”
蘇甜輕笑，將最後一塊蛋糕擺正：“今天還好，沒有大團單，後面不用幫忙。不過你媽這次又是什麼路數？上次是渾身疼，這回升級成心髒病了？”她語氣軟了軟，“說真的，阿姨也是爲你好。你爸媽那麼恩愛，你也該對婚姻有點信心。”
“得了吧！”秦悅誇張地嘆氣，“我就是吃他們狗糧長大的，現在對恩愛場面完全免疫。倒是你，蘇小甜，是不是又在自我攻略，覺得是你把我對婚姻的熱情澆滅了？拜托，你那點影響力還不如我家冰箱裏的冰淇淋，至少它能讓我半夜爬起偷吃。”
蘇甜笑出了聲，手上動作都慢了：“秦悅女士，請正視你自己的影響力好嗎？上次是誰在人家婚禮上哭成淚人，說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那能一樣嗎？新郎是我前男友誒！而且他娶的是我高中死對頭，這劇情狗血得連八點檔編劇都不敢這麼寫！”秦悅聲音猛地拔高又壓低，“不過說真的，今天這相親對象真是絕了。一聽我是做自媒體的，眼睛唰地就亮了，開口就是：‘秦小姐有多少粉絲？能把我帶火嗎？’一邊說還一邊捋他那刷了半斤發膠的大背頭。人家像周潤發，他像醬爆。”
蘇甜一愣：“醬爆？哪個醬爆？”
“嘖！‘包～租～婆～爲什麼突然之間沒水了呢？’”秦悅捏着嗓子模仿電影裏的經典台詞，還故意拖長了調，“人家醬爆至少還有點呆萌，這位大哥根本就是油膩本膩。我嚴重懷疑他頭上的發膠能防火防盜。”
蘇甜笑得直不起腰，趕緊放下刷子：“有那麼誇張？阿姨眼光不是一直很挑的嗎？”
“唉，快別說了！”秦悅長嘆，“我媽信誓旦旦說是我二姑介紹的，照片她親自看過，特別‘抻頭’。結果我今天回來一問，才知道她看的是人家五歲時候的照片！你說她靠譜嗎？五歲啊！”
蘇甜眼淚都快笑出來了：“阿姨大概是沒想到，男大十八變——還有越變越醜這條路線。”
“可不是嘛！”秦悅忿忿，“從五歲萌娃直接快進到人間油物，這跨度比我體重波動還離譜。”
兩人笑作一團。蘇甜好不容易緩過來，瞥了眼牆上的鍾：“快九點了，我真得收拾收拾打烊了。你再這麼說下去，我今晚別想關門。”
“等等！”秦悅突然正經，“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回去行不行？陳煦呢？那家夥又閉關了？他們遊戲公司是修道院嗎，天天閉關？”
蘇甜一邊收拾操作台一邊回：“他上次來說遊戲進入最終測試，整個團隊都要閉關。也好，他一來我還得搭一頓夜宵。”
“嘖嘖，說得好像哪次不是你主動給人準備似的。”秦悅調侃，“不過說真的，你叫個車吧，這麼晚別一個人走回去了，黑燈瞎火的，萬一遇到什麼不幹淨的……”
蘇甜翻了個白眼：“拜托你能不能盼我點好？再說了，我又不是第一次這麼晚下班。”
“我不是怕你又撞見容璟那個大煞星嗎？”秦悅壓低聲音，“你不是說上次你就是走路遇到他的……”
蘇甜手上動作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又繼續流暢地擦拭台面：“放心吧，我已經跟他打開天窗說亮話了。再說了，他那種身份的人，怎麼可能對我這種小人物念念不忘？”
“你可別小看自己的魅力啊蘇小甜！”秦悅誇張地說，“要不這樣，你開着視頻通話回家，讓我全程監控，萬一有什麼情況，我還能第一時間幫你報警。”
蘇甜哭笑不得：“秦大小姐，您能正能量點嗎？我保證安全到家後第一時間給您老報平安，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秦悅滿意地哼了聲，“那先掛啦，你快收拾。記住啊，到家發消息！”
電話掛斷，蘇甜長長舒出一口氣，臉上還掛着未散的笑意。她利落地清洗工具、歸位擦拭，動作流暢得像一首輕快的曲子。就在她準備關閉收銀系統時，門口突然響起“歡迎光臨，甜記糖塢”的電子音。
蘇甜抬起頭，笑容霎時凝在唇角。
來人正是這幾天陰魂不散的趙天宇。他抱着一大束俗豔的紅玫瑰，一身名牌堆砌，大步跨進來。
“蘇美女，”趙天宇揚起一個自認風度的笑，走近將花遞來，“正準備下班？這花配你正合適。”
蘇甜沒接，只淡淡看着他。趙天宇也不尷尬，隨手把花往收銀台一擱。那束玫瑰與店裏溫馨雅致的裝潢格格不入，活像個突兀的闖入者。
“謝謝趙先生，我這店裏沒地方插花。”蘇甜語氣平靜，心裏已經煩得翻江倒海：又來了，沒完沒了。
趙天宇像沒聽見她的拒絕，自顧自接着說：“這麼晚下班，女孩子一個人多不安全。我送你吧，正好路上聊聊明天送甜品的事。”
蘇甜內心白眼翻上天。這人最初假借給朋友花店開業訂甜品禮盒，一口氣訂了上百份。前期溝通還算正常，後來就開始了這種令人窒息的操作——一天跑兩三趟，不是送花就是塞巧克力，最離譜的是昨天直接拎着奢侈包和項鏈過來，嚇得她差點報警。
“不勞趙先生費心，我叫的車馬上就到。”蘇甜維持着職業微笑，心裏已經在盤算這筆訂單結束要怎麼永久拉黑這個人。
趙天宇往前一步，胳膊肘搭在收銀台上，故意壓低嗓音：“蘇美女別這麼見外嘛。其實我一直很欣賞你這樣的獨立女性，一個人把店經營得這麼好，多不容易。”
蘇甜下意識後退半步，臉上笑容不變：“趙先生過獎了，我只是做好本職工作。如果您沒別的事，我要關店了。”
“別急啊。”趙天宇伸手攔住她要關收銀機的動作，“明天那批甜品對我特別重要，咱們再對對細節？我知道附近有家宵夜不錯，我們可以邊吃邊聊。”
蘇甜強忍拿計算器砸他頭的沖動，深吸一口氣：“趙先生，關於您預訂的甜品，我們已經通過微信、電話、當面確認過三次。款式、包裝、送達時間全都白紙黑字寫在訂單上，沒必要再重復了。”
她抽出預訂單據，直接推到趙天宇面前，動作幹脆利落。
趙天宇臉上的笑終於掛不住了。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溫溫柔柔的甜點師這麼難搞。壓下心頭火氣，他試圖最後掙扎：“蘇美女，我是真喜歡你。你看我條件也不差，給個機會唄？”
蘇甜直接舉起手機晃了晃：“趙先生，我的網約車還有一分鍾就到門口——”
趙天宇臉色一沉。就在這時，他手機響了。瞥見來電顯示，他表情微變，匆匆扔下一句“那明天見”，就快步轉身出門。
一走出店門，他立刻接起電話，語氣變得討好：“曼琪姐……”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聲，傲嬌又強勢：“怎麼樣了啊趙少？人搞定了沒？我要的照片什麼時候能發我？”
趙天宇拉開車門坐進去，煩躁地扯鬆衣領：“別提了，這女的油鹽不進，軟硬不吃。我看她就是裝清高！”
林曼琪在電話那頭冷笑：“趙天宇，你當初可是拍胸脯保證沒問題的。我告訴你，這事要是黃了，城東那個項目你趁早死心。”
“知道，知道！”趙天宇連忙保證，“你放心，我還有B計劃。明天一定給你搞定！”
“最好如此。”林曼琪冷冷道，“記住，我要的是能讓她身敗名裂的照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