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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白得幾乎透明的肌膚下,隱約可見青色的血管,眉骨的弧度柔和卻銳利,
是他曾無數次描摹過的模樣,連唇角那道淺淺的梨渦印記,都與林沐瑤一模一樣,只是此刻毫無血色,透着死寂的冷。
“沐瑤?” 蕭衍琛的聲音驟然變調,像是被砂紙磨過般沙啞,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連呼吸都滯澀起來,胸口悶得發疼。
他顧不上身邊還在發抖的南風晚,也顧不上整理被風吹亂的龍袍,邁開長腿就往河邊跑。
路邊的荊棘勾住他的衣擺,劃出一道又一道裂口,粗糙的尖刺扎進皮肉,他卻渾然不覺,眼裏只剩下那具躺在泥地裏、被麻袋半掩的身影。
“衍琛!你別走!” 南風晚反應極快,幾乎是憑着本能撲上前,一把死死拽住他的衣袖。
她的聲音裏滿是慌亂的尖銳,腦子卻在飛速轉動,眼淚瞬間涌滿眼眶,順着臉頰滾落,砸在蕭衍琛的手背上,帶着滾燙的溫度:
“我好害怕...... 方才綁匪用刀架在我脖子上的時候,我以爲我再也見不到你了......衍琛,我錯了,我再也不鬧着要離開你了,你帶我回宮好不好?我只想待在你身邊…
她一邊說,一邊往蕭衍琛懷裏縮,身體抖得像篩糠,連牙齒都在打顫,一副驚魂未定、劫後餘生的模樣。
蕭衍琛的腳步頓在原地,眉頭擰成死結,額角的青筋微微跳動。
他低頭看着懷中瑟瑟發抖的南風晚,她的臉埋在他的衣襟裏,溫熱的淚水浸溼了布料,傳來一陣灼人的溫度。
沐瑤今早還在鳳儀宮準備封後大典,那女屍定是刺客找來的替身。
皇宮守衛重重,宮門出入需驗三重令牌,還有暗衛在暗處巡視,沒有他的旨意,沐瑤哪裏出得來?可不知怎麼,心頭卻一陣陣的刺痛,像有細小的針在反復扎着,那股莫名的恐慌揮之不去。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不安,冷聲道:
“把刺客拿下!再將那具屍體抬過來,朕要親自確認!”
侍衛們不敢耽擱,立刻抽出腰間的長刀,撲向還未逃走的刺客。
可那人卻異常鎮定,既不反抗,也不逃跑,只是抬眼瞥了一眼被侍衛護在身後的南風晚,眼底閃過一絲復雜的光。
下一秒,他猛地抽出藏在靴筒中的短刃,毫不猶豫地朝着自己的脖頸抹去。
“不好!” 蕭衍琛驚呼一聲,想要上前阻攔,卻還是晚了一步。
那人踉蹌着後退幾步,竟伸出手,帶着那具 “屍體” 一同往後倒去。
“撲通” 一聲悶響,冰冷的河水瞬間吞沒了兩人的身影,
湍急的水流卷起河底的泥沙,渾濁的水面只泛起幾圈漣漪,很快就將他們的蹤跡沖得無影無蹤,連一絲衣角都找不到。
“沐瑤!” 蕭衍琛瘋了般沖向河邊,不顧身邊侍衛 “陛下危險” 的阻攔,甚至已經抬起了腳,幾乎要跳進那冰冷湍急的河水裏。
“衍琛!” 南風晚撲上來,從身後緊緊抱住他的腰,聲音帶着哭腔的虛弱,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我心口好疼......喘不過氣了...... 衍琛,你別走,我只有你了......”
蕭衍琛的腳步驟然停住。
他看着河面上漸漸恢復平靜的水面,渾濁的河水泛着冷光,像是一頭吞噬了生命的巨獸,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他又低頭看向懷中臉色慘白、呼吸急促的南風晚,她的嘴唇泛着青紫色,額頭上滿是冷汗,看起來的確虛弱得隨時會暈倒。
他猛地回過頭,目光死死盯着身邊的侍衛統領,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沐瑤今日...... 是否並未出宮?”
那侍衛統領不敢抬頭,立刻 “撲通” 一聲跪倒在地,語氣恭敬卻肯定:
“陛下,宮門口自今早起便重重守衛,出入人員皆有登記,並不曾見林姑娘出宮的蹤跡!”
“未出宮......” 蕭衍琛喃喃自語,緊繃的神經終於鬆了一絲,心頭的恐慌也消散了幾分。
或許,真的是他想多了,那具屍體不過是綁匪找來的替身。
他看着懷中虛弱得幾乎要失去意識的南風晚,又想起侍衛的回報,終究還是咬了咬牙,沉聲道:“罷了!先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