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蕭背靠着冰冷顫抖的牆壁,強迫自己從巨大的虛脫和混亂的嘶吼中鎮靜下來。他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匕首,掃過地上那本黯淡的深紅筆記本,掃過敞開的銀色盒子中那塊幽暗的碎片,最後死死釘在張偉身上——不,是釘在張偉的手腕上!
就在剛才宿管崩潰、暗紅污血噴射的混亂中,一滴粘稠腥臭的液體,如同有生命的活物,濺射到了張偉下意識抬起格擋的手腕內側!
此刻,那滴暗紅色的污跡,正如同活着的寄生蟲,在張偉慘白的皮膚下緩緩蠕動、擴散!它貪婪地吮吸着什麼,邊緣不斷蔓延,勾勒出極其細微、卻與宿管手腕上被抹除的印記驚人相似的荊棘狀紋路!雖然還很淡,但那冰冷的惡意和侵蝕感,正一絲絲滲入張偉的體內!
標記!新的標記!在“名之始”載體崩潰時誕生的新標記!
“呃…林…林蕭…”張偉似乎也感覺到了,他驚恐地抬起手腕,看着那正在擴散的、帶來刺骨冰寒的暗紅印記,眼神瞬間被巨大的絕望淹沒,“我…我被…被…”
“閉嘴!”林蕭的聲音如同驚雷炸響,瞬間壓倒了張偉的崩潰和門外的混亂嘶吼。他一步跨到張偉面前,蹲下身,眼神燃燒着不顧一切的狠厲,死死抓住張偉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
張偉被吼得一個激靈,茫然又驚恐地看向林蕭。
“聽着!你還沒死!這印記是剛沾上的!它還沒生根!”林蕭語速快得像子彈,每一個字都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李靜宜的名字在‘鏡中’!那本紅皮書寫的!圖書館自習區的鏡子!那是唯一的線索!找到她!找到鏡子的源頭!可能就能清除這鬼東西!”他指向張偉手腕上蠕動的印記,“否則,你,我,整棟樓的人,都得變成那本紅皮書上新的名字!”
“鏡…鏡子?”張偉的瞳孔因爲極致的恐懼而放大,圖書館自習區那面僞裝成窗簾、差點將他靈魂吸走的恐怖鏡子再次浮現腦海!深入鏡中?那和自殺有什麼區別?
“對!鏡子!”林蕭猛地從地上抄起那本深紅色的筆記本和敞開的銀色盒子。筆記本入手冰冷沉重,如同凝固的血塊。他看也不看,粗暴地將其塞進一個破舊的帆布背包。然後,他拿起那塊暗灰色的碎片。指尖觸碰到碎片的瞬間,一股比之前強烈百倍的冰冷與灼熱交織的刺痛感直沖大腦!碎片表面那深邃的幽暗仿佛活了過來,微微波動着,似乎在與張偉手腕上那新生的印記產生某種詭異的共鳴!
“拿着這個!”林蕭不由分說,將那塊散發着不祥幽光的碎片用力塞進張偉那只沒有被污染的手裏,“它和那印記有反應!拿着它!它能保護你!也可能是鑰匙!”他無法解釋這直覺,但宿管崩潰時碎片對印記的抹除效果歷歷在目!
張偉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攥住那塊碎片。碎片冰冷的觸感似乎稍稍壓制了手腕處蔓延的刺骨寒意,帶來一絲微弱的清明。
“走!去圖書館!在整棟樓徹底變成地獄前!”林蕭一把將張偉拽起來,目光投向那扇在瘋狂撞擊下搖搖欲墜的寢室門。
門外是徹底失控的規則地獄。門內,是唯一的生路方向——圖書館鏡中世界!
“怎…怎麼出去?”張偉看着那扇呻吟的門板,聲音發顫。
林蕭的眼神掃過門後那張布滿灰塵的A4紙寢室規則。他的目光落在最後一條:【保持寢室內光線昏暗有助於睡眠。熄燈後請勿使用任何照明設備。】
昏暗…光線…
一個極其大膽、甚至可以說是瘋狂的計劃瞬間成型!
“關燈!”林蕭猛地撲向門口牆壁上那個老舊的翹板開關!
“啪嗒!”
開關被狠狠按下!
頭頂那盞唯一的白熾燈泡驟然熄滅!整個寢室瞬間被濃稠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吞噬!
“啊!”張偉下意識地驚叫出聲。
“閉嘴!”林蕭在黑暗中厲喝,聲音壓得極低,“規則只說熄燈後禁止使用照明設備!沒說熄燈後不能開門!更沒說熄燈後外面會變成什麼樣!”
他的邏輯冰冷而瘋狂:既然規則要求“光線昏暗”,那他就制造絕對的黑暗!在黑暗的掩護下,利用門外徹底失控的混亂,沖出去!賭的就是那些規則衍生的怪物,在“黑暗”這個狀態下,其行爲模式可能出現漏洞!賭的就是混亂本身是最大的屏障!
“聽着!”林蕭在絕對的黑暗中,憑着記憶一把抓住張偉的胳膊,將他拖到門邊,“門一開,不管外面是什麼,跟我沖!別停!別回頭!別管任何聲音!目標只有一個——樓梯間!下到一樓!沖出去!明白嗎?!”
張偉在黑暗中用力點頭,牙齒咯咯作響,攥着碎片的手心全是冷汗。
門外瘋狂的撞擊聲和嘶吼聲,在燈光熄滅的瞬間,似乎出現了一刹那的停滯?仿佛黑暗的降臨,讓那些瘋狂的東西也陷入了短暫的困惑?
就是現在!
“走!!!”林蕭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同時猛地擰開門鎖,用肩膀狠狠撞向那扇飽受摧殘的木門!
“砰!!!”
門板帶着巨大的力量向外撞開!一股混雜着濃烈血腥、腐臭和冰冷惡意的狂風瞬間灌入!
門外,不再是熟悉的走廊!
眼前是一片翻滾、扭曲的噩夢景象!
慘綠色的應急燈光如同垂死掙扎的鬼火,在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中時隱時現,映照出無數扭曲蠕動的影子!牆壁上布滿了粘稠的、如同血管般搏動的暗紅色脈絡!地面上流淌着散發着惡臭的、粘稠的黑色液體!無數形態扭曲、難以名狀的“東西”在黑暗中蠕動、爬行、互相撕咬!它們有的像是被剝了皮的人形,有的如同無數肢體強行縫合的肉塊,有的幹脆就是一團翻滾的、長滿眼睛和嘴巴的陰影!尖銳的嘶鳴、痛苦的哀嚎、貪婪的咀嚼聲混合成一股毀滅性的音浪,幾乎要將人的耳膜和理智一起撕碎!
“呃啊啊——!”張偉只看了一眼,魂飛魄散,幾乎要癱軟下去!
“跑!!!”林蕭的嘶吼如同最後的喪鍾!他死死拽住張偉,如同離弦之箭般沖入這片翻滾的、活生生的地獄!他根本不看路,只憑着記憶中的方向和樓梯間安全出口那點微弱的、如同燈塔般的綠色熒光!
鞋底踩在粘稠的黑色液體上,發出令人作嘔的“噗嗤”聲。腥臭的風裹挾着冰冷的惡意刮過臉頰。無數扭曲的肢體和充滿惡意的視線從翻滾的黑暗中探出,試圖阻攔、撕扯!
“滾開!”林蕭發出野獸般的咆哮,揮舞着從地上隨手抄起的一根斷裂的椅子腿,狠狠砸向一個試圖撲來的、長滿膿包的肉瘤狀生物!
“砰!”沉悶的撞擊聲,伴隨着惡心的破裂聲和尖銳的嘶叫!
張偉被林蕭拖着,根本不敢睜眼,只能死死攥着那塊冰冷的碎片,發足狂奔!他感到有冰冷滑膩的東西擦過他的小腿,有尖銳的爪子在抓撓他的後背!手腕上那新生的荊棘印記傳來陣陣灼痛和刺骨的寒意,仿佛在呼應着這片地獄的瘋狂!但他手中的碎片,那冰冷的幽暗感,似乎形成了一個微弱的力場,勉強將那些最直接的、試圖將他拖入黑暗的觸須阻隔在外!
混亂!徹底的混亂成了他們唯一的掩護!那些互相撕咬、吞噬的怪物似乎並未形成統一的阻截,更多的是被他們的闖入驚擾,陷入了更加狂亂的相互攻擊!
兩人如同在沸騰的瀝青池中掙扎前行,每一步都踏在死亡的邊緣!憑借着林蕭野獸般的直覺和方向感,憑借着張偉手中碎片散發的微弱庇護,他們奇跡般地沖到了樓梯間防火門前!
那扇刷着綠漆的門,此刻是這片地獄裏唯一的、象征着秩序(哪怕是扭曲秩序)的標識!安全出口的綠光在門上的小窗後幽幽亮着!
“進去!”林蕭一腳踹開虛掩的防火門,將張偉狠狠推了進去,自己也緊跟着撲入,反手用盡全力將門“砰”地一聲死死關上!
門外瘋狂的地獄嘶吼和撞擊聲瞬間被隔絕了大半,只剩下沉悶的、令人心悸的震動感。
樓梯間內,安全出口的綠光幽幽,映照着兩張沾滿污穢、毫無人色的臉。兩人靠在冰冷的防火門上,如同剛從溺斃邊緣被撈起,只剩下劇烈到幾乎要炸裂的胸腔和瀕臨崩潰的神經。
“走…快走…”林蕭喘息着,肺部如同破風箱。他不敢停留,拉起還在發抖的張偉,跌跌撞撞地沖下樓梯。
一樓大廳的景象比二樓走廊稍好,但同樣如同末日。地面覆蓋着粘稠的黑色污跡,牆壁上暗紅色的脈絡如同呼吸般明滅。玻璃大門外,是徹底被黑暗吞噬的、毫無生機的校園。
兩人沖出宿舍樓,冰冷的、帶着腐朽氣息的空氣撲面而來。沒有月光,沒有星光,只有純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遠處的圖書館,如同一頭匍匐在黑暗中的巨獸,輪廓模糊不清。
“圖書館…鏡子…”張偉看着那黑暗中的輪廓,聲音帶着無盡的恐懼。手腕上那荊棘印記的灼痛感越來越清晰,如同一個不斷收緊的冰冷絞索。
“沒有退路了。”林蕭的聲音在黑暗中異常沙啞,他看了一眼張偉手腕上在幽暗中微微泛着暗紅光澤的印記,又看向圖書館的方向,眼中只剩下孤注一擲的冰冷火焰,“要麼在鏡子裏找到答案,要麼…我們就是下一個李靜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