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天海市立第三醫院,重症監護區。

空氣裏彌漫着刺鼻的消毒水氣味、隱約的藥味,還有一種名爲“絕望”的、沉甸甸的、揮之不去的冰冷氣息。慘白的頂光從天花板落下,將長長的走廊映照得如同停屍間的甬道,兩側冰冷的金屬排椅反射着幽寒的光。腳步聲在這裏被刻意放輕、壓抑,偶爾傳來儀器單調的滴滴聲,或者某扇門後爆發出的、撕心裂肺的哭嚎,旋即又被死寂吞沒。

走廊盡頭,ICU厚重的隔離門外。

陳鋒(ID: Blaze)佝僂着背,如同一座即將崩塌的火山。他身上那件嶄新的、不合身的西裝外套皺巴巴的,領口扯開,露出裏面洗得發白、印着褪色火焰圖案的舊T恤。他雙手死死扒在冰冷的、布滿水汽的觀察窗邊緣,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着青白,赤紅的眼睛死死盯着玻璃窗內。

窗內,病床上躺着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人。陳鋒的父親。曾經像山一樣強壯、能單手把他扛在肩上的男人,此刻卻像一片枯葉,被各種粗細不一的管子、閃爍的儀器和慘白的被單包裹着,只有胸膛極其微弱地起伏,證明生命還在苟延殘喘。呼吸機面罩覆蓋了大半張臉,露出的部分皮膚灰敗,布滿深褐色的老人斑。床頭的心電監護儀上,曲折的綠色線條如同垂死掙扎的蚯蚓,每一次微弱的波動都牽動着窗外陳鋒的神經。

“急性腎衰竭…並發多器官感染…情況很不樂觀…”醫生冰冷而公式化的聲音還在他耳邊回蕩,“…保守治療意義不大…唯一的希望是立即進行腎源移植和全身抗排異治療…費用…初步估計,至少需要一百五十萬…後續維持…更是無底洞…”

一百五十萬!

這個數字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陳鋒的心上!把他所有的狂野、所有的不甘、所有的驕傲,都燙得蜷縮起來,只剩下無盡的冰冷和窒息!他昨晚在“星耀”會議室裏聽到“八位數”時那瞬間的眩暈和狂喜,此刻變成了最辛辣的諷刺!那巨大的數字像一座遙不可及的金山,而眼前,他父親的生命,正在這冰冷的玻璃窗後,隨着那微弱的綠線,一點點流逝!他口袋深處,那張被汗水浸透的、印着“深藍動力俱樂部”抬頭的轉會意向書,此刻仿佛重若千鈞,灼燒着他的大腿!

“陳鋒選手?”一個刻意壓低、卻帶着一種優越感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陳鋒猛地回頭,布滿血絲的眼睛裏充滿了警惕和野獸般的凶光。

一個穿着考究藏藍色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戴着無框眼鏡的中年男人站在幾步外。他臉上掛着職業化的微笑,眼神卻如同精密的探針,在陳鋒那張因痛苦和掙扎而扭曲的臉上掃視着。他身後半步,跟着一個面無表情、提着黑色公文箱的助手。

深藍動力俱樂部經理,王振。

“王…王經理?”陳鋒的聲音沙啞幹澀,帶着一絲難以置信。他怎麼會找到這裏?!

“得知令尊病重,深感遺憾。”王振的聲音帶着恰到好處的同情,他微微頷首,目光卻越過陳鋒,瞥了一眼ICU病房內的情況,鏡片後的眼神銳利依舊。“我們俱樂部,一直很欣賞陳鋒選手的潛力和…血性。”他特意加重了“血性”兩個字,意有所指。

他輕輕抬手。身後的助手無聲地向前一步,咔噠一聲打開手中的黑色公文箱。

箱子裏,沒有文件。

只有一疊厚厚的、散發着嶄新油墨氣息的百元大鈔!整齊地碼放着,像一塊冰冷的、散發着致命誘惑的金磚!在走廊慘白的燈光下,鈔票邊緣反射着刺目的、令人眩暈的光芒!

陳鋒的呼吸瞬間停滯!瞳孔驟然收縮!一百五十萬!那足以壓垮他父親生命的天文數字,此刻就赤裸裸地擺在他面前!唾手可得!

“這裏是五十萬現金。”王振的聲音平穩,如同在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算是深藍的一點心意,解燃眉之急。只要陳鋒選手籤下這份轉會意向確認書,”助手默契地從西裝內袋掏出一份早已準備好的文件,“剩下的尾款一百萬,立刻打到您指定的賬戶。瑞士最好的腎病專家團隊,我們也可以立刻聯系安排,專機接送。”

文件被遞到陳鋒面前。那冰冷的紙張邊緣,幾乎要觸碰到他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的手指。

王振微微俯身,聲音壓得更低,如同魔鬼的耳語:“想想吧,陳鋒。在‘星穹’,你能得到什麼?降級的風險?微薄的薪水?看着你父親…在這裏等死?在深藍,你是核心!是未來!是王牌突擊手!有了這筆錢,你父親就能活!瑞士的專家…意味着希望!真正的希望!”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鑷子,精準地夾住了陳鋒心中最脆弱、最渴望的那根神經——活下去!父親活下去的希望!

陳鋒的視線在ICU病房內父親灰敗的臉、心電監護儀上微弱的綠線、公文箱裏刺眼的鈔票、以及那份冰冷的轉會意向書之間瘋狂地、痛苦地遊移!巨大的誘惑和沉重的負罪感如同兩股狂暴的颶風,在他胸腔內瘋狂撕扯!他仿佛看到父親被推進手術室,看到瑞士專家權威的面孔,看到賬戶裏跳動的七位數餘額…又仿佛看到磐石隊長失望的眼神,看到蘇曉沉默的側臉,看到林深手腕上那條刺眼的護腕,看到昨天賽場上四人合力撕裂“鐵幕”時那血脈賁張的瞬間!

“我…我…”陳鋒的喉嚨如同被砂紙堵住,發出破碎的音節。他布滿血絲的眼睛裏,赤紅的狂躁漸漸被一種更深沉的、近乎絕望的痛苦所淹沒。他顫抖着伸出手,指尖距離那份文件只有幾毫米…

就在這時!

走廊另一端的拐角陰影處。

林深靜靜地站在那裏,背靠着冰冷的牆壁。

他看到了王振,看到了公文箱裏的鈔票,看到了那份遞向陳鋒的合同。他沒有上前,沒有阻止,甚至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左手腕上那條深灰色的護腕,在走廊慘白的燈光下,如同一個沉重的封印,掩蓋着下面灼燒般的劇痛和詭異的藍紋。

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靜,沒有憤怒,沒有指責,只有一種近乎悲憫的理解和…沉重的疲憊。他理解那五十萬現金意味着什麼,理解那份合同背後是陳鋒父親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至親的生命面前,所謂的熱血、羈絆、夢想…是多麼的蒼白無力。

陳鋒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猛地抬起頭,赤紅的眼睛穿過走廊的陰影,與林深平靜的目光撞在一起!

那一瞬間,陳鋒的身體如同被電流擊中,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伸向合同的手指猛地僵在半空!他看到了林深眼中的理解,更看到了那理解背後深不見底的沉重和疲憊!那平靜的目光,比任何憤怒的斥責都更讓他無地自容!仿佛在無聲地拷問:用兄弟的血肉鋪路,換來的救命錢,你…拿得安心嗎?

巨大的羞恥感和負罪感如同海嘯般瞬間淹沒了陳鋒!他猛地收回手,如同被燙到一般,發出一聲野獸受傷般的、壓抑的低吼!他痛苦地抱住頭,身體沿着冰冷的牆壁緩緩滑坐在地,肩膀劇烈地抽搐着。

王振臉上的職業微笑瞬間消失,眉頭緊緊皺起,鏡片後的目光變得冰冷而銳利。他看了一眼陰影中的林深,又看了一眼崩潰在地的陳鋒,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帶着遺憾和惱怒的弧度。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對助手使了個眼色。

助手面無表情地合上公文箱,咔噠一聲,鎖住了那刺眼的誘惑。

王振整理了一下西裝領口,最後看了一眼癱坐在地、如同被抽掉脊梁的陳鋒,又深深看了一眼陰影中的林深,轉身,帶着助手,皮鞋敲擊地面的清脆聲響在死寂的走廊裏漸行漸遠。

走廊裏,只剩下陳鋒壓抑的、如同困獸般的嗚咽,儀器單調的滴滴聲,以及陰影中,林深那沉默如山的身影。

“星穹”戰隊基地,戰術分析室。夜。

巨大的全息投影屏上,反復播放着對戰“鐵幕”時林深那石破天驚的秒殺瞬間。激昂的解說和觀衆的歡呼被調成了靜音,畫面無聲地循環,猩紅的“-2876!”數字每一次閃現,都像一記無聲的重錘,敲在室內凝重的空氣中。

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隊長“磐石”(Rock)坐在椅子上,纏着繃帶的左臂被重新固定好,放在一個特制的支撐架上。他緊鎖着眉頭,粗糲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面前一份打開的電子診斷報告——正是那份來自天海市立第三醫院的、結論觸目驚心的傷情評估。屏幕上冰冷的文字如同判決書,宣告着他職業生涯的終結。每一次呼吸都牽扯着舊傷的劇痛,更牽扯着心中那份不甘和沉重的責任。

蘇曉(ID: Frost)坐在角落,深藍色的隊服外套拉鏈拉到下巴。他面前的平板亮着,屏幕上不再是母親的化療倒計時,也不是復雜的戰術圖,而是一封剛剛彈出的、措辭冰冷而高效的郵件。

發件人:星耀資本慈善基金項目管理部。

標題:關於蘇曉女士(ID:蘇曉/Frost母親)醫療援助申請的初步審核反饋。

正文核心內容:“…經初步審核,申請材料符合基本要求。基於‘淵默’(SilentDeep)選手與‘星耀資本’專屬合作協議的籤署進度,專項援助資金通道已準備就緒。請盡快確認籤約狀態,以便資金及時劃撥至指定醫院賬戶。若籤約流程受阻或終止,本援助通道將同步凍結…”

郵件的末尾,是一個鮮紅的、倒計時的電子時鍾圖標,顯示着:48:00:00。旁邊標注着一行小字:下一期化療費用繳納截止時間。

蘇曉的手指死死攥着平板的邊緣,指節因用力而失去了血色。鏡片後那雙向來冷靜理智的眼睛,此刻卻布滿了掙扎的血絲。他看着屏幕上那個冰冷的倒計時,又看向全息屏上無聲播放的、林深撕裂蒸汽漩渦的決絕身影。一邊是母親的生命線,一邊是隊友的信任和那條剛剛燃起希望、名爲“歸墟”的未知之路。冰冷的現實和沉重的道義,如同兩座冰山,將他擠壓在中間,幾乎無法呼吸。他猛地閉上眼,身體微微顫抖,平板屏幕上倒計時的紅光,映着他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

流光(ID: Prism)的位置依舊空着。但那張昂貴的電競椅上,搭着的不再是他的潮牌外套,而是一件印着“深藍動力”嶄新LOGO的隊服。椅背上,貼着一張刺眼的便利貼,上面是流光張揚的字跡:“兄弟們,先走一步。高處見。哦,對了,林深,那份‘鐵幕’的神經波形數據包,‘星耀’那邊催得急,別忘了。”

字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在每個人的心上。

合金門無聲滑開。

林深走了進來。他的臉色比在醫院時更加蒼白,眼下的青黑色陰影濃重得嚇人,腳步帶着一種透支般的沉重。左手腕的護腕似乎纏得更緊了,但依舊無法完全掩蓋護腕邊緣透出的、那幾道細微的暗紅色灼痕和皮膚下若隱若現的詭異藍紋。

他徑直走到戰術桌前端,屬於指揮的位置。沒有看任何人,右手在桌面感應區劃過,激活了個人終端。指尖帶着一絲難以抑制的微顫,在虛擬光屏上操作着。

嗡——

全息投影屏上無聲的秒殺畫面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下一場生死戰對手——“荒原狼”戰隊的詳細分析報告。報告旁邊,懸浮着那份標記爲《歸墟II型:流沙陷阱》的戰術預案。預案的細節比之前更加豐富,充滿了更多利用地圖冷門機制和極端環境變量的詭異設計,像一張精心編織的、等待着獵物踏入的死亡之網。

“明天,打‘荒原狼’。”林深的聲音幹澀沙啞,如同砂紙摩擦,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掃過磐石纏着繃帶的手臂,掃過蘇曉平板屏幕上刺眼的倒計時紅光,掃過流光空位上那件刺眼的深藍隊服,最後落在戰術預案上。“用這個。”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帶着一種斬斷所有退路的、近乎悲壯的決絕。仿佛在說,無論背負着什麼,無論前路如何,這一戰,必須贏!

磐石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深,又看向那份充滿了孤注一擲氣息的《歸墟II型》預案。他看着林深護腕下那無法完全掩蓋的異常,看着他眼中那近乎燃燒生命般的疲憊和堅定,一股混合着巨大愧疚、不甘和血性的熱流猛地沖上頭頂!那只完好的右手,重重地砸在桌面上!

“砰!”

一聲悶響!

“打!”磐石的聲音如同受傷的雄獅在咆哮,帶着破釜沉舟的嘶啞,“老子這條胳膊!就算廢了!也要在場上廢!用‘流沙陷阱’!幹死那幫‘荒原狼’!”

陳鋒猛地從座位上抬起頭!在醫院走廊崩潰的茫然和痛苦,被磐石這聲決絕的咆哮瞬間點燃!他赤紅的眼睛裏再次爆發出凶悍的光芒,如同即將撲向獵物的猛獸!“媽的!算我一個!幹!”

蘇曉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他緩緩抬起頭,鏡片後的目光死死盯着林深,又看向磐石那只砸在桌上的、纏着繃帶的手,最後落回自己平板屏幕上那冰冷的倒計時和“星耀資本”的凍結威脅。巨大的掙扎在他眼中劇烈碰撞!幾秒鍾的死寂後,他猛地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手指在平板上飛快地滑動,關掉了那封郵件!他抬起頭,看向林深,聲音因爲極度的壓抑而帶着一絲變調,卻異常清晰:“‘流沙陷阱’…共鳴頻率需要調整…給我數據…我來算!”

這一刻,被資本陰影籠罩、被內部背叛撕裂、被生存重壓碾得幾乎粉身碎骨的“星穹”,在懸崖邊緣,在隊長廢臂的決絕、莽夫的血性、冰山的孤注一擲和深淵指揮的引領下,爆發出最後、也是最悲壯的凝聚力!

林深看着眼前這三張寫滿了疲憊、痛苦、卻燃燒着不屈火焰的臉,護腕下的左手傳來一陣被這悲壯火焰引動的、撕裂般的劇痛!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深處,那點名爲“淵默”的星火,在無邊的黑暗中,倔強地燃燒起來。

“好。”他嘶啞的聲音在戰術室裏回蕩,“現在,推演‘流沙陷阱’核心節點——‘鏽蝕峽谷’B區,廢棄冷卻塔連鎖反應…”

深夜。天海市老城區,“老吳電競信息諮詢”鬥室。

台燈昏黃的光暈下,吳明布滿皺紋的臉在陰影中顯得更加憔悴。他鼻梁上架着那副裂了縫的老花鏡,正就着放大鏡,一頁頁翻看着林深帶回來的那份“星耀資本”的正式合同草案。每一頁的邊緣,都被他用紅筆密密麻麻地標注着各種符號和警示語。

林深坐在對面,左手腕的護腕解開了,露出下面那片暗紅灼熱、蛛網藍紋蔓延、中央帶着一個焦黑烙印的皮膚。他臉色蒼白如紙,額角不斷滲出冷汗,身體因爲持續的劇痛和神經的疲憊而微微顫抖。他強撐着精神,聽着吳明逐條分析那些隱藏在華麗辭藻下的致命陷阱。

“…這裏!附件D,補充條款第17項:‘甲方(星耀資本)享有對乙方(林深)及其關聯戰隊(特指‘星穹’)成員轉會、續約、商業合作等一切重大事務的優先否決權及建議權’…”吳明的聲音沙啞而憤怒,“狗屁的建議權!這就是遙控!以後‘星穹’籤誰,留誰,跟誰合作,都得看‘星耀’的臉色!他們想塞人進來就塞人,想把誰踢走就踢走!‘星穹’?到時候就真成了他們圈養‘淵默’的羊圈!”

吳明猛地將合同草案摔在桌上,震得那盞舊台燈都晃了晃,燈光在他眼中跳躍着憤怒的火苗。“林深!你聽明白了嗎?這籤的不是你一個人!是把你,把磐石,把陳鋒,把蘇曉,把整個‘星穹’的未來,都打包賣給了‘星耀’!成了他們資本棋盤上任人擺布的棋子!贏了,功勞是他們的!輸了,黑鍋你們背!沒用了,隨時像丟垃圾一樣丟掉!磐石的肩膀?廢了就廢了!蘇曉的母親?那是你自己的事!陳鋒的父親?深藍給的錢不香嗎?他們有一萬種方法撇清關系!”

吳明用力喘着粗氣,渾濁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深手腕上那觸目驚心的烙印和藍紋:“還有你這手!你以爲他們花這麼大價錢,就爲了捧個明星?他們看中的是你手腕裏那點讓他們害怕又眼紅的東西!神經波形圖譜!高壓斷點特征!他們要把你這點秘密挖得幹幹淨淨!變成他們的數據庫!變成他們的武器!到時候,你林深還是林深嗎?‘淵默’還是‘淵默’嗎?!”

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冰冷的鑿子,狠狠鑿在林深早已千瘡百孔的心防上!巨大的恐懼和冰冷的絕望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左腕的劇痛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仿佛有無形的鎖鏈正透過那烙印,瘋狂地撕扯着他的神經和血肉!

“哐當!”

鬥室那扇搖搖欲墜的木門被猛地推開,撞在牆上發出巨響!

陳鋒如同一頭發狂的蠻牛沖了進來!他雙眼赤紅,布滿血絲,頭發凌亂,嶄新的西裝外套不見了,只穿着那件印着褪色火焰的舊T恤,胸口劇烈起伏,帶着濃重的酒氣。

“林深!”陳鋒的聲音嘶啞咆哮,帶着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瘋狂和痛苦,他幾步沖到戰術桌前,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着林深,“籤!給老子籤了那份‘星耀’的合同!”

林深和吳明都愣住了。

陳鋒猛地一拳砸在堆滿雜物的桌面上!震得茶杯、放大鏡、合同草案譁啦作響!“你他媽還在猶豫什麼?!啊?!磐石隊長的肩膀要廢了!你看到了嗎?!蘇曉他媽下一期化療費明天就截止了!錢呢?!錢從哪來?!我爹…我爹躺在ICU裏等錢救命!等死啊!!你告訴我!不籤這個!錢從哪來?!夢想?!初心?!能當錢花嗎?!能救命嗎?!”

他如同受傷的野獸般低吼着,赤紅的眼睛裏涌動着淚水,混合着無盡的痛苦、絕望和對現實的無力控訴!“老子不在乎當棋子!不在乎賣身!老子只想讓我爹活!讓磐石隊長能治好胳膊!讓蘇曉他媽有錢治病!你林深清高!你了不起!你手腕裏藏着秘密!你怕被研究!怕被控制!可我們呢?!我們就活該被現實碾死嗎?!”

巨大的聲浪在狹小的鬥室裏回蕩,震得牆壁上的舊報紙簌簌作響。陳鋒的每一句質問,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林深的心上,也砸在吳明憤怒的臉上。

吳明張了張嘴,看着陳鋒痛苦扭曲的臉,看着他那件印着火焰的舊T恤上沾染的灰塵和汗漬,看着這個被生活逼到牆角、只能靠嘶吼發泄絕望的年輕人,他喉嚨裏那些關於資本陷阱、關於自由意志、關於長遠未來的大道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他頹然地坐回椅子,布滿皺紋的臉上只剩下深深的悲哀和無力。

林深緩緩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迎上陳鋒瘋狂而痛苦的目光。護腕下的左手劇痛如同岩漿在奔流,那冰冷的鎖鏈感幾乎要將他撕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陳鋒那如同實質的、被逼到絕境的痛苦和憤怒,那沉重的、幾乎壓垮一切的責任感再次如同山嶽般壓在他的肩頭。

他看到了磐石纏着繃帶的手臂砸在桌上時的決絕,看到了蘇曉關掉“星耀”郵件時眼中的孤注一擲,看到了陳鋒此刻如同困獸般的嘶吼和眼淚…

初心…

面包…

隊友的命…

自己的秘密…

所有的重量,所有的矛盾,所有的掙扎,在這一刻,轟然匯聚!如同巨大的漩渦,將林深徹底吞噬!他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的眩暈,眼前陣陣發黑,身體晃了晃,幾乎要從椅子上栽倒。

“林深!”吳明和陳鋒同時驚呼。

林深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死死抓住桌沿,指關節捏得發白。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着桌上那份攤開的、如同潘多拉魔盒般的“星耀”合同草案,又看向陳鋒臉上那混合着絕望和哀求的淚水…

抉擇的時刻,如同冰冷的鍘刀,懸在了他的頭頂。

深淵的回響,已在耳邊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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