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心宗遺址，斷壁殘垣間野草萋萋。
楚臨淵踏過焦黑的台階，每一步都勾起三年前的記憶。這裏曾是他修行學藝的地方，如今只剩下風吹過裂縫發出的嗚咽，像是亡魂的哭泣。
"主人，小心。"玄夜化作人形跟在身後，"五大仙門可能派人監視這裏。"
楚臨淵異色雙瞳微微閃爍："無妨，來多少殺多少。"
蘇挽晴輕撫一面殘破的牆壁，上面還隱約可見淨心宗教義："當年我外出遊歷，回來時...只剩下一片灰燼。"
新加入的璃夢好奇地打量着陸地建築，魚尾早已在秘法作用下化作雙腿。她彎腰撿起一塊焦黑的瓦片："這裏的水在哭泣...它們記得那晚的大火。"
楚臨淵走到主殿遺址中央，太虛印從掌心浮現。玉印散發出柔和光芒，照亮了地面上幾乎被塵土掩埋的陣法紋路。
"果然在這裏。"他單膝跪地，拂去塵土，"師父留下的後手。"
紋路組成一個復雜的八卦圖案，中央陰陽魚眼處各有一個凹槽。楚臨淵毫不猶豫地將太虛印按入陽魚眼中，又從懷中取出清虛子當年給他的平安符，放入陰魚眼。
陣法瞬間激活，藍光如水般流淌過每道紋路。衆人眼前一花，已置身於一個虛幻的空間——這是一間簡樸的靜室，一個白發老道正背對衆人打坐。
"師父..."楚臨淵聲音微顫。
老道緩緩轉身，正是已經仙逝的清虛子。不過這只是他留下的一縷殘魂，面容略顯透明。
"臨淵，你終於來了。"清虛子殘魂露出欣慰的笑容，"看來你已經找到了三件仿品，還覺醒了道魔之體。"
楚臨淵上前兩步，又硬生生停住："師父，當年到底..."
"時間有限，聽我說。"清虛子神色突然嚴肅，"五大仙門並非鐵板一塊。天劍閣、風雨樓確實投靠了天魔，但藥王谷大長老莫無涯是我方臥底，他現在被囚禁在藥王谷地牢。"
蘇挽晴驚訝地捂住嘴："莫長老？他不是因爲反對谷主被處決了嗎？"
"假死脫身，但後來還是暴露了。"清虛子轉向璃夢，"鮫人族的姑娘，你父親璃天當年與我有一面之緣，他守護歸墟的勇氣令人敬佩。"
璃夢眼眶微紅："您認識父王？"
清虛子點頭，又對楚臨淵道："界域夾縫的入口在西域兩界山，那裏是千年前太虛門主封印天魔的主戰場。但要進入夾縫，你需要..."
殘魂突然閃爍起來，變得不穩定。
"師父！"楚臨淵急切道，"需要什麼？"
"需要...犧牲..."清虛子的聲音開始斷斷續續，"東皇鍾被...天魔鎖鏈...纏繞...鑰匙是..."
殘魂最終沒能說完就消散了。靜室幻象崩塌，衆人又回到廢墟中。太虛印和平安符自動飛回楚臨淵手中，只是符上的靈力已經耗盡，變成普通布片。
"犧牲？"玄夜皺眉，"什麼意思？"
楚臨淵收起太虛印："去了才知道。準備一下，我們即刻前往西域。"
"等等。"蘇挽晴從地上撿起一塊剛才幻象中沒出現的玉簡，"這是突然出現的。"
玉簡表面刻着兩界山的地形圖，還有一個紅點標記着具體位置。更令人意外的是，玉簡背面刻着幾個小字："小心軒轅"。
"軒轅？"璃夢歪着頭，"是指軒轅劍？"
楚臨淵握緊玉簡："也可能是持有者。"
三日後，西域荒漠。
熱浪扭曲着遠處的景象，連綿的沙丘如同凝固的金色波浪。在這片荒漠中心，卻突兀地矗立着兩座高聳入雲的山峰——一黑一白，宛如陰陽對峙。這就是傳說中的兩界山，人間與天魔界的交界處。
"好強的空間波動。"璃夢雖然不習慣沙漠環境，但對水元素的敏感讓她第一時間察覺到異常，"那裏的空間像破布一樣滿是裂縫。"
楚臨淵站在沙丘上遠眺，異色雙瞳微微收縮。在他眼中，兩座山峰之間確實存在着無數細小的空間裂隙，有些甚至還在緩慢蠕動，如同傷口在結痂前又被撕開。
"有人比我們先到。"蘇挽晴指向山腳下若隱若現的營地，"看旗幟...是五大仙門的餘孽。"
玄夜龍瞳豎成細線："不止。左邊那些帳篷是西域魔修，右邊則是些散修。看來消息走漏了。"
楚臨淵冷笑："正好一網打盡。"
就在他們準備前進時，沙地突然下陷，一個瘦小身影從地下鑽出——是個滿臉沙塵的少年，腰間掛着藥王谷弟子令牌。
"楚...楚前輩！"少年緊張地行禮，"莫長老派我來等您！"
楚臨淵雙劍瞬間架在少年脖子上："藥王谷的人？"
"我...我是莫長老的關門弟子林小竹！"少年嚇得不敢動彈，"長老說您若不信，可問'清虛老道最愛喝什麼酒'！"
楚臨淵一怔，緩緩收劍："桃花釀，加三顆青梅。"
少年長舒一口氣："長老還說，五大仙門已經分裂。天劍閣殘部與風雨樓餘孽勾結在一起，由前風雨樓左使趙無極爲首；而我們藥王谷反抗勢力救出了莫長老，現在隱藏在東南方向的綠洲中。"
"趙無極？"蘇挽晴回憶道，"就是那個號稱'千面書生'的元嬰老怪？"
林小竹點頭："他現在控制着兩界山入口，說要等'軒轅大人'到來後再行動。"
楚臨淵與同伴交換眼神。玉簡上的警告與這個情報吻合，看來除了天魔勢力外，還有一個神秘的"軒轅"需要警惕。
"帶我們去見莫長老。"楚臨淵決定道。
穿過一條隱蔽的地下通道，衆人來到一處被陣法掩蓋的綠洲。這裏聚集着約百名修士，大多帶着傷，但眼神堅定。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被衆人圍在中央，正在查看傷員。
"莫長老！"林小竹喊道，"楚前輩到了！"
莫無涯轉身，楚臨淵這才發現他的一條袖子空空蕩蕩，臉上還有一道猙獰的傷疤。但老者的眼神依然清明銳利，周身散發着元嬰修士特有的威壓。
"楚小友，久仰。"莫無涯聲音沙啞，"清虛子那老家夥沒看錯人。"
楚臨淵單刀直入："師父說你是臥底？"
莫無涯苦笑，扯開衣領露出胸口一個發黑的掌印："這就是代價。我潛伏藥王谷兩百年，終於找到證據證明谷主已被天魔附體，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他示意衆人跟上，來到綠洲中央的泉水邊。泉水清澈見底，卻詭異地映不出人影。
"這是'無影泉'，能照出人心。"莫無涯指着水面，"看。"
楚臨淵低頭，只見泉水中浮現出一幕幕畫面——藥王谷地下密室中，數十名修士被鎖鏈禁錮，胸口都嵌着與風雨樓主相似的黑色晶體；五大仙門秘密會議上，幾位掌門眼中閃過不自然的黑光；一個背對畫面的黑袍人正在把玩一把古樸長劍，劍身刻有"軒轅"二字。
"軒轅劍的持有者..."楚臨淵眯起眼睛，"他是誰？"
莫無涯搖頭："沒人見過真面目。但可以肯定，他是天魔在此界的最高代理人，實力深不可測。"
蘇挽晴突然問道："莫長老，您知道進入界域夾縫的方法嗎？"
"知道，但幾乎不可能完成。"莫無涯嘆息，"需要在三件仿品輔助下，於兩界山正午時分強行撕裂空間。問題是..."
"需要犧牲。"楚臨淵接話，"師父的殘魂提到過。"
莫無涯沉重地點頭："撕裂空間的人，很可能會被空間亂流撕碎。千年來，嚐試過的修士無一幸存。"
衆人陷入沉默。璃夢突然開口："不一定。如果有鮫人皇族的血作爲媒介，可以暫時穩定空間裂縫。"
"不行！"楚臨淵斷然拒絕，"我不會用同伴的性命做賭注。"
璃夢卻笑了："不是犧牲，是共生。鮫人皇血特殊之處在於，可以與他人建立生命鏈接。我願意與你共享生命，這樣空間亂流會被分攤，兩人都有生存可能。"
莫無涯驚訝地看着璃夢："姑娘，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如果楚小友在夾縫中遇險，你也會..."
"同生共死。"璃夢平靜地說，"我族預言記載得很清楚，道魔之子與鮫人公主將共同對抗天魔。這是我的使命。"
楚臨淵還想反對，地面突然劇烈震動。遠處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一道黑光從兩界山之間沖天而起。
"不好！"莫無涯臉色大變，"他們提前開始了！"
衆人沖出帳篷，只見兩界山之間的天空已經扭曲成一個巨大的漩渦，黑雲如萬馬奔騰般向中心匯聚。更可怕的是，漩渦中隱約可見一口巨鍾的輪廓——正是被鎖鏈纏繞的東皇鍾真品！
"來不及了。"楚臨淵取出三件仿品，"必須現在行動！"
玄夜立刻化作龍形："我載你們過去！"
莫無涯從懷中取出一枚丹藥："這是'九轉還魂丹'，關鍵時刻能保一命。"
楚臨淵接過丹藥，與蘇挽晴、璃夢一同躍上龍背。玄夜長嘯一聲，沖向風暴中心。
隨着距離接近，空間扭曲越發嚴重。有幾次，玄夜差點被突然出現的空間裂隙切中。更麻煩的是，天劍閣和風雨樓的修士已經發現他們，各種法寶法術如雨點般襲來。
"我來開路！"蘇挽晴七弦琴橫置，一曲《破陣樂》奏響，音波如刀，將襲來的攻擊一一擊碎。
璃夢則召喚出水流護盾，抵擋漏網之魚。楚臨淵站在龍首，雙劍在手，紫金劍氣縱橫捭闔，每一劍都精準斬落一名敵人。
"趙無極在那！"莫無涯指向兩界山交界處的一個平台。
平台上，一名白衣書生負手而立，看似文弱，周身卻散發着恐怖威壓。他身後站着數十名黑袍修士，正在合力維持一個詭異陣法。陣法中央，一個黑洞正在緩慢擴大。
"楚臨淵！"趙無極的聲音穿透風暴傳來，"等候多時了！"
楚臨淵不答，太虛雙劍合璧，一道直徑超過十丈的紫金劍氣轟然斬下。趙無極不慌不忙，折扇輕揮，竟將劍氣一分爲二，從兩側滑過。
"元嬰巔峰？"楚臨淵心中一凜。
"不止。"莫無涯沉聲道，"他體內有天魔之力加持！"
玄夜俯沖而下，在距離平台百丈處突然急停——一道無形屏障擋住了去路。
"空間禁制！"璃夢驚呼，"他們提前布置了結界！"
趙無極大笑："楚臨淵，你以爲就你有太虛傳承？"他亮出一塊殘缺的玉牌，"這是當年從太虛門偷出來的'禁空令'，專門克制你們這些餘孽！"
楚臨淵看向越來越大的黑洞，又看看天空中即將完全顯現的東皇鍾。時間不多了，必須做出決斷。
"璃夢，你確定要這麼做？"他嚴肅地問。
鮫人公主毫不猶豫地劃破手腕，藍色血液漂浮在空中，形成奇異符文："以血爲誓，同生共死。"
楚臨淵點頭，同樣劃破手掌。金色與紫色的血液與藍血交融，形成一個三色光環將二人籠罩。
"蘇姑娘，玄夜，你們留在這裏牽制趙無極。"楚臨淵將太虛印交給蘇挽晴，"如果我們一炷香內沒回來..."
"我會殺進去找你們。"蘇挽晴接過太虛印，眼中含淚卻帶着堅定。
楚臨淵與璃夢手牽手，三件仿品環繞他們旋轉。隨着咒語完成，兩人身影逐漸模糊，最終化作一道三色光束，直接穿透空間禁制，沒入黑洞之中。
趙無極臉色大變："攔住他們！"
但已經晚了。黑洞吞沒光束後劇烈震蕩起來，連帶着整個兩界山都開始搖晃。天空中，被鎖鏈纏繞的東皇鍾突然發出一聲清越鍾鳴，震得所有人耳膜生疼。
界域夾縫中，楚臨淵和璃夢正面臨前所未有的危機。這裏沒有上下左右的概念，只有扭曲的光影和撕裂一切的空間亂流。三件仿品組成的保護罩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
"那邊！"璃夢指向一團混沌中的金光，"是東皇鍾！"
楚臨淵異色雙瞳全力運轉，終於看清了——一口足有百丈高的青銅巨鍾被九條黑色鎖鏈纏繞，每條鎖鏈上都刻滿痛苦的人臉。更可怕的是，鍾體下方盤坐着一個身影，正在向鎖鏈輸送黑氣。
那人似乎感應到視線，緩緩抬頭。黑袍下，是一張與楚臨淵有七分相似的臉。
"終於見面了...弟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