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陰影，像一塊冰冷的溼布，嚴嚴實實地糊在了林缺的臉上。
那股混雜着腐爛與死亡的腥臭，化作有形的利錐，直刺他的鼻腔，攪得他五髒六腑都在翻騰。
他癱在地上，後背的傷口仿佛被潑上了滾油，身體裏最後一絲力氣都被榨幹。
完了。
這次是真要躺平了，永久性物理躺平的那種。
他甚至開始胡思亂想，自己這算不算因公殉職？到了地府，KPI考核能不能給評個S級，分一套帶獨立奈何橋景的宿舍？
畫皮妖那張青面獠牙的臉，在他瞳孔中急劇放大，那只被青火灼燒得焦黑的利爪，裹挾着無邊怨毒與瘋狂，朝着他的腦門狠狠抓下！
千鈞一發。
那個熟悉又可恨的機械音，如同救護車的警笛，在他腦海裏撕心裂肺地拉響。
【叮！檢測到宿主即將徹底鹹魚（物理層面），新手大禮包緊急激活！】
【恭喜宿主！獲得《莽牛勁》三分鍾無限制體驗卡一張！】
【系統友情提示：請在體驗期間，盡情釋放您的內卷之力！加油，奧利給！】
“我奧你個……”
林缺一句國罵尚未出口，一股灼熱到近乎沸騰的洪流，毫無征兆地從他丹田深處轟然引爆！
那不是《青木訣》溫潤的涓涓細流，而是一座沉寂千年的火山在他體內蘇醒、噴發！
狂暴、熾熱、充滿了毀滅一切的原始力量！
“吼——！”
林缺不受控制地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那聲音不似人聲，倒像是一頭被觸怒的遠古蠻牛！
他猛地從地上一躍而起，渾身骨骼發出一連串炒豆子般“噼裏啪啦”的密集爆響。
後背的劇痛、手臂的麻木，頃刻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幾乎要撐爆他每一寸血肉的爆炸性力量！
這一瞬間，整個世界在他的感官裏都慢了下來。
那只抓向他面門的利爪，動作遲緩得如同夢境。風吹過院落的嗚咽，趙虎在遠處驚恐的喘息，都變得無比清晰。
“死！”
畫皮妖的嘶吼近在咫尺。
林缺腦中一片空白，身體卻先於思想，本能地擰腰，出拳！
他想用一記瀟灑利落的直拳，打爆這張醜到極致的臉。
然而，他嚴重低估了這股力量的狂野。
這一拳揮出，他整個人竟被拳頭本身蘊含的恐怖慣性帶得險些離地！
拳鋒擦着畫皮妖的耳朵呼嘯而過，帶起的拳風竟如利刃，將它臉側的褶皺皮膚都吹得向後撕裂開來！
“轟隆——！”
一聲巨響！
林缺的拳頭，結結實實地砸在了院子角落那座半人高的石磨上。
那座由整塊青石打磨而成、平日裏需三四個壯漢才能勉強推動的石磨，在接觸到他拳頭的刹那，甚至沒能做出絲毫抵抗。
它仿佛被攻城巨炮正面轟擊，從中心點開始，蛛網般的裂紋瘋狂蔓延，繼而“嘭”的一聲，在漫天煙塵中，被徹底轟成了最細膩的石粉！
整個義莊，都仿佛在這暴力絕倫的一拳下，狠狠地顫抖了一下。
遠處的趙虎，手裏的棺材板“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張大着嘴，喉嚨裏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整個人都石化了。
畫皮妖也愣住了，它僵在原地，黑洞洞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堆石粉，又難以置信地看了看林缺那只毫發無傷、甚至連皮都沒破的拳頭。
短暫的死寂後，它發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刺耳的尖笑。
“咯咯咯……原來是只空有一身蠻力，連人都打不中的大猩猩！”
它扭動着頭顱，發出“咔吧”的脆響，語氣裏充滿了輕蔑與不屑。
“光有力量，卻不懂運用，又有什麼用？”
林缺甩了甩手，感受着那股還在體內奔騰咆哮的恐怖力量，每一顆細胞都在歡呼雀躍。
他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了一個堪稱殘忍的笑容。
“技巧？那是弱者才需要考慮的東西。”
“對付你這種貨色……莽，就完事了！”
“吼！”
畫皮妖被他的話徹底激怒，再次化作一道血色殘影撲來，那只完好的左爪，劃出五道漆黑的厲芒，直取林缺心口。
這一次，林缺不閃不避。
他雙腿猛地一踏地面！
“咚！”
堅實的青磚地，被他硬生生踩出了兩個深陷的腳印！
他整個人如同一顆逆勢而上的炮彈，不退反進，迎着那撕裂空氣的鬼爪，揮出了自己平生最樸實無華、也最狂暴的一記直拳！
以硬碰硬！以強對強！
“鐺——！”
拳爪相交的瞬間，爆發出的不是血肉悶響，而是兩塊高速飛行的隕鐵對撞時才能產生的金鐵轟鳴！
一圈肉眼可見的白色氣浪，以兩人爲中心，呈環形轟然炸開！將地上的枯葉、紙錢、碎骨、殘渣……一掃而空！
畫皮妖那雙黑洞洞的眼睛裏，第一次浮現出驚駭與難以置信的神色。
一股無可匹敵、無可抗拒的沛然巨力，從林缺的拳頭上傳來，摧枯拉朽般涌入它的手臂，貫穿它的全身！
“咔嚓！”
骨骼斷裂的清脆爆響，清晰可聞！
它的整條左臂，以一個詭異扭曲的角度向後對折，森森的白骨甚至刺穿了堅韌的妖皮，帶着黑色的粘液暴露在空氣中！
“不……這不可能！你區區凡人……這力量，堪比先天武者！”
它嘶啞地尖叫着，龐大的身軀第一次在正面對抗中被徹底擊潰，踉踉蹌蹌地向後連退了七八步，每一步都在地上踩出蛛網般的龜裂。
“沒什麼不可能的。”
林缺甩了甩只是微微發麻的拳頭，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
“三分鍾體驗卡，計時收費，過期不候！”
話音未落，他腳下再次發力，整個人化作一道人形凶獸，主動貼了上去！
得勢，不饒人！
這一刻，他徹底拋棄了所有多餘的思考和技巧。
他就是一頭沖進了瓷器店的史前瘋牛！
直拳！擺拳！肘擊！膝撞！
他將那股狂暴無比的莽牛之力，發揮到了淋漓盡致！每一擊，都帶着撕裂空氣的尖嘯！每一拳，都結結實實地轟在畫皮妖的身上！
“砰！轟！砰！”
沉悶的、如同重錘擂鼓般的擊打聲密集如暴雨，在小小的義莊內瘋狂回蕩。
畫皮妖徹底被打懵了。
它引以爲傲的速度，在林缺這不講道理的絕對爆發力面前，根本拉不開距離。它堅逾精鐵的妖軀，在林缺這蠻不講理的鐵拳下，脆弱得如同朽木。
格擋的手臂被打斷！閃躲的身形被膝蓋頂飛！
它就像一個被徹底玩壞的破沙袋，在林缺狂風暴雨般的攻擊下被徹底淹沒，毫無還手之力！
“給我……躺下！”
林缺一聲暴喝，抓住畫皮妖防御的最後一個破綻，身體驟然下沉，右拳如同一根攻城巨木，匯聚了此刻體內所有奔騰的力量，自下而上，狠狠地、悍然地，轟在了它那凹陷的胸膛之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畫皮妖臉上的驚駭與怨毒徹底凝固。
它緩緩低頭，看着那只已經深深嵌入自己胸膛、甚至從後背透體而出的拳頭。
下一秒。
“轟——！！！”
沛然巨力，在它體內轟然爆發！
它的身體像一只被重炮擊中的麻袋，倒飛而出，在空中劃過一道淒厲的拋物線，重重地撞碎了義莊那面本就搖搖欲墜的院牆！
磚石炸裂！木屑橫飛！
半面牆壁，轟然倒塌！
沖天的煙塵，將一切都籠罩其中。
院子裏，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林缺站在原地，胸口劇烈地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那股毀天滅地的狂暴力量，正如同退潮般飛速從他體內抽離。
無邊的疲憊和加倍的劇痛，重新席卷而來。
他眼前一陣陣發黑，雙腿一軟，差點當場跪倒。
“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充滿了刻骨仇恨的咳嗽聲，從倒塌的牆壁廢墟中傳了出來。
林缺心中猛地一沉。
這都沒死？！
只見那畫皮妖，掙扎着從磚石堆裏爬了出來。
它的胸口，是一個前後通透的、邊緣焦黑的恐怖大洞，半邊身子都已爛掉，黑色的粘稠妖血“滴答滴答”地往下流淌。
可它，依舊還活着。
它用那雙怨毒到極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虛弱不堪的林缺。
“你以爲……這就完了嗎？”
它沙啞的聲音裏，透着一股魚死網破的癲狂。
它顫抖着，從懷裏，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件東西。
那不是武器，也不是法寶。
那是一張被仔細疊好的……人皮。
它將那張皮緩緩展開。
月光下，那是一張完整無缺的、屬於絕美女子的皮囊。皮膚細膩，吹彈可破，甚至還帶着一絲活人才有的紅潤光澤。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張臉上，五官精致如畫，雙眼緊閉，嘴角竟還帶着一絲恬靜安然的微笑，仿佛只是陷入了最甜美的沉睡。
“這張皮，”畫皮妖的聲音充滿了詭異的得意與貪婪，“才是我此生最完美的傑作。”
“本來想多溫養幾日，等她魂魄與皮囊徹底融合，屆時我便可一步登天……”
“現在，只能提前享用了！”
它怪笑着，將那張沉睡女子的完美人皮，猛地朝自己那張破爛不堪、青面獠牙的臉，蓋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