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灰黑色的雪沫被呼嘯的寒風卷起,抽打在蓉城外城“鐵穹”訓練營高聳的、由粗糲混凝土和再生鋼材構築的圍牆上,發出沙沙的碎響。這座由舊時代廢棄體育場改造而成的巨大堡壘,如同一頭蟄伏在廢土上的鋼鐵巨獸,冰冷而壓抑。今天,是外城四區共105名通過啓靈測試的少年少女,正式踏入這座決定命運熔爐的日子。

林戰站在隊列之中,身上穿着學校統一發放的深紅色訓練服——這是屬於“甲”字評級,即紅色天賦者的標識。衣服厚實耐磨,材質比他過去穿的任何破布都要好,背後那個醒目的“甲”字,在灰暗天光下透着一絲沉甸甸的分量。他身旁,另外五名同樣身着紅服的身影,如同鶴立雞群。然而,這“鶴群”之中,氣氛並不融洽。

“嘖,一股子外城垃圾堆的酸腐味兒。”一個略帶譏誚的聲音在身邊響起。說話的是個身材比同齡人高壯不少的少年,皮膚白皙,眉眼間帶着一股與生俱來的優越感。他叫周凱,來自內城某個權勢家族的旁支。他斜睨着林戰,故意用肩膀撞了過來,力道不輕。“滾遠點,擋路了,鄉巴佬。”

林戰身體微微一側,卸去大半力道,腳下紋絲不動。他抬眼,平靜地看向周凱。那雙眼睛沉靜無波,卻讓周凱莫名感到一絲被看透的不適,仿佛自己精心維護的驕傲在這目光下顯得有些可笑。

“訓練營按天賦分區列隊,我站這裏,合乎規定。”林戰的聲音不高,清晰平穩,聽不出絲毫惱怒。

“規定?”周凱嗤笑一聲,聲音拔高了些,引得附近幾個黃、藍級學員側目,“天賦是死的,人可是活的。內城出來的人,就算藍級,也比你們這些外城爬出來的紅級廢物高貴的多!懂麼?”他刻意強調了“內城”和“外城”,優越感溢於言表。周圍的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外城出身、尤其是紅級和黃級的學員,臉上都閃過一絲隱忍的怒意。

就在這時,一股無形的壓力驟然降臨,如同冰冷的鐵幕籠罩了整個集結廣場。喧囂瞬間消失,只剩下寒風呼嘯。

高台之上,四道身影無聲出現。

最左側的是一位女性。她約莫三十多歲,面容清秀卻帶着一種近乎刻板的嚴肅。她穿着深灰色的制服,領口一絲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無框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如手術刀。她是蘇瀾教官,負責傳授歷史與文化知識。

“肅靜。”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沒有多餘的訓斥,僅僅是兩個字,就讓包括周凱在內的所有人心頭一凜。

接着,蘇瀾教官手腕上的裝置投射出一片光幕。光幕上,交替閃現着截然不同的景象:一邊是舊時代的繁華盛景——高聳入雲的玻璃幕牆大廈反射着陽光,潔淨的街道上車流如織,公園裏綠草如茵,孩子們在藍天白雲下歡笑奔跑;另一邊,則是斷壁殘垣的廢墟、被詭異扭曲植被覆蓋的荒原、灰暗天空下掙扎求生的人群、猙獰可怖的變異獸和只存在於模糊影像中、散發着毀滅氣息的巨大陰影……

強烈的視覺沖擊讓所有學員屏住了呼吸。舊時代的輝煌與現世的絕望,形成了觸目驚心的對比。

“公元2147年,人類稱之爲‘大撕裂’的災變降臨。根源未知的詭異輻射席卷全球,摧毀了人類引以爲傲的科技基石——所有電磁設備癱瘓,通訊斷絕,能源網絡崩潰。”蘇瀾教官的聲音冰冷而客觀,如同在宣讀一份冰冷的報告,“輻射不僅扭曲了動植物的形態,更催生了擁有恐怖力量的‘詭異’生物。它們遵循着混亂與毀滅的本能,是文明存續的最大威脅。”

光幕定格在一幅模糊的衛星俯瞰圖上,七座巨大的城市化爲一片焦黑的、放射狀擴散的廢墟。“滅世級詭異‘蝕骨星環’於災變後第17年首次被觀測記錄,七座百萬級人口城市,在72小時內化爲死域。”她的目光掃過台下每一張年輕而震撼的臉,“而這,僅僅是開始。近十年,全球範圍內,毀滅級及以上災厄事件的發生頻率,以每年7.3%的異常速率遞增。”

她頓了一下,鏡片後的目光更加銳利:“異能,是輻射給予人類對抗詭異的一線生機,也是我們苟延殘喘的詛咒。它並非恩賜,而是絕望深淵中掙扎求生的副產品。記住,在這個世界,活下來,讓文明的火種不熄,才是唯一的意義。天賦等級,”她瞥了一眼台下涇渭分明的紅、黃、藍三色隊列,“決定的是你們能獲得多少資源去完成這個使命,而非高人一等的資本。半年後的分班考試,將決定你們未來道路的寬窄。現在,收起你們無謂的情緒,準備迎接你們的‘新生’。”

沉重的歷史與現實壓力,如同巨石壓在每個人心頭。舊時代的影像越是美好,現實的殘酷就越是刺骨。周凱臉上那點優越感也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凝重。

蘇瀾教官退後一步,她右側的壯碩男子上前一步。此人身高近兩米,如同鐵塔,一身訓練服被虯結的肌肉撐得鼓脹。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臉上三道貫穿左頰至下頜的猙獰爪痕,以及左臂那閃爍着冰冷金屬光澤的義肢。他是雷烈教官,負責格鬥與廝殺技巧。

“哼,歷史?文化?”雷烈的聲音如同砂石摩擦,帶着濃重的血腥氣,“蘇教官講得很好,但老子告訴你們,在牆外,在那些鬼東西的爪牙面前,這些玩意兒屁用沒有!”他猛地一拍自己的金屬義肢,發出沉悶的撞擊聲,“活下來,靠的是這個!”他指着自己的心髒位置,又猛地指向台下,“還有這個!”他指向自己的腦袋和拳頭。

“規則很簡單!”雷烈吼道,聲如炸雷,“紅級出列!兩兩對戰!不許用異能!只拼身體反應、格鬥本能!讓老子看看,你們這些‘天之驕子’,是不是花架子!”

紅級12人被點名上前。林戰和周凱,恰好被分到一組。

周凱嘴角勾起一抹獰笑,活動着手腕:“鄉巴佬,剛才人多給你臉了?現在,讓我教教你什麼叫真正的格鬥!”他根本不給林戰準備的時間,話音未落,身體已如獵豹般竄出,一記凶狠的直拳帶着破風聲,直搗林戰面門!速度快得讓旁邊觀戰的黃、藍級學員發出一陣驚呼。

然而,在拳頭即將觸及鼻尖的刹那,林戰的瞳孔深處,似乎有極其微弱的金芒一閃而逝!周凱的動作軌跡,在他眼中瞬間被分解、預判——肩膀肌肉的發力角度,重心移動的軌跡,拳鋒的落點……纖毫畢現!

林戰沒有硬接,瘦小的身體以不可思議的協調性和精準度,在間不容發之際微微側頭,同時腳下步伐交錯,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這一拳。拳風擦着他的臉頰掠過。

“嗯?”雷烈教官的獨眼眯了一下。

周凱一擊落空,微微錯愕,但反應極快,順勢一個凶猛的肘擊橫掃林戰肋部!林戰似乎早有預料,身體如同風中細柳,一個矮身下潛,再次避開!緊接着,周凱暴風驟雨般的拳打腳踢接踵而至,每一擊都勢大力沉,帶着明顯的軍中格鬥術痕跡,顯然是受過系統訓練的。

林戰沒有還擊,只是依靠着那近乎預知般的動態視覺和超強的神經反應,在方寸之地騰挪閃避。他的動作幅度極小,效率卻高得驚人,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十招!整整十招過去,周凱勢在必得的攻擊竟連林戰的衣角都沒碰到!

“夠了!”雷烈教官突然低喝一聲。周凱不甘地停下,胸膛起伏,死死瞪着林戰,眼中充滿了羞惱和難以置信。

林戰微微喘息,額頭滲出汗珠。剛才的閃避看似輕鬆,實則對他這具剛剛脫離虛弱狀態的身體是巨大的負荷,每一次精準的預判和極限的閃避都消耗着大量的心神和體力。

雷烈走到兩人中間,目光如刀鋒般掃過周凱:“力量不錯,架勢也像模像樣,就是腦子太直!殺心重,卻不懂變通!”他又看向林戰,眼神復雜:“小子,你這身板是娘胎裏帶來的弱,但你那雙眼睛……還有你的腦子,有點意思。記住老子的話:異能是工具,活下來的是野獸!在這個操蛋的世界,你們這些外城爬出來的崽子,要想活下去,就得比內城的那些溫室花朵更狠!更狡猾!”

他轉身,對着所有紅級學員吼道:“都給老子打起精神!這點熱身就喘了?廢物!下一個,上!”

體能訓練場,是另一番地獄景象。

負責此項的教官鐵山,人如其名,沉默得像塊石頭,黝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的訓練項目簡單粗暴:負重五十公斤,穿越一片模擬的“低烈度輻射污染區”。場地內設置了泥濘、障礙、陡坡,空氣中還彌漫着一種刺鼻的、模擬輻射塵的熒光粉塵,吸入過多會引起強烈的眩暈和嘔吐感。

“掉隊者,淘汰。嘔吐昏厥者,淘汰。超時者,淘汰。”鐵山冰冷的聲音宣布了規則。

哨聲響起,學員們如同離弦之箭沖出。林戰幾乎在起步瞬間就落到了最後。長期的營養不良和重傷初愈,讓他的基礎體力遠遜於同齡人,沉重的背包壓得他幾乎直不起腰,每一次呼吸都帶着灼痛感,吸入的粉塵更是讓他頭暈目眩。

汗水瞬間浸透了訓練服。肺部如同風箱般劇烈喘息,雙腿如同灌鉛。眼前陣陣發黑,意識開始模糊。

“廢物!滾出去吧!”周凱的聲音從前面傳來,帶着快意。他已經領先了一大截。

不能倒!絕對不能在這裏倒下!

林戰咬緊牙關,幾乎將嘴唇咬出血。求生的意志如同火焰般在胸中燃燒。就在這時,在劇烈的喘息和眩暈中,他下意識地凝聚精神,試圖看清前方的路。

嗡……

視野似乎微微波動了一下,眼前彌漫的熒光粉塵仿佛變得稀薄了一些。一些常人難以察覺的細微氣流流動痕跡,一些地面輻射殘留的微弱、不自然的能量斑塊(盡管是模擬的,但訓練場有能量發生器制造類似效果),模糊地映入了他的感知。並非清晰的圖像,而是一種……直覺性的方向感。哪裏的粉塵濃度似乎稍低?哪裏的地面能量反應似乎更穩定、更“安全”?

他不再盲目跟隨前面的人,而是憑借這模糊的“視野”,跌跌撞撞地選擇了一條看似更加崎嶇、但直覺上“污染”稍輕的路徑。他避開那些能量斑駁閃爍的區域,盡量選擇氣流相對流通的縫隙。

雖然速度依舊墊底,每一步都異常艱難,但他奇跡般地沒有倒下,沒有嘔吐,只是臉色蒼白如紙,汗水浸透全身,頑強地一步步向前挪動。當林戰最後一個踉蹌着沖過終點線,幾乎虛脫地跪倒在地時,站在場邊陰影中的鐵山教官,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他低頭,在手中的記錄板上,林戰的名字後面,快速寫下了幾個字:“路徑選擇異常優化。疑似感知輔助?”

訓練營的第一天,在筋疲力盡和高壓氛圍中結束。傍晚,紅級學員的待遇終於顯現——四人一間宿舍,雖然狹窄,但有獨立的衛浴設施和相對幹淨的床鋪。這是外城孩子難以想象的奢侈。

林戰拒絕了同宿舍學員閒聊的邀請,獨自走到角落的盥洗池邊。他擰開水龍頭,冰冷的清水沖刷着臉上的汗水和污垢。他抬起頭,看向鏡中那張依舊瘦削、但眼神卻異常銳利沉靜的稚嫩臉龐。

然後,他從貼身的口袋裏,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枚斷裂鏈扣的銀質勳章。冰涼的金屬棱角硌着他的掌心。他用清水仔細地沖洗掉上面的汗漬,再用幹淨的布條,一點一點,極其珍重地擦拭着。鏡面模糊的水汽中,那枚小小的勳章,承載着另一個靈魂的榮光與犧牲,是他與過去、與軍人身份唯一的、沉甸甸的紐帶。

就在他專注擦拭時,窗外,那熟悉而又令人心悸的、微弱卻充滿混亂惡意的非人低語聲,再次若有若無地飄了進來,如同毒蛇吐信,鑽進他的腦海。林戰擦拭勳章的手,猛地一頓。鏡中的眼神,瞬間變得如同鷹隼般銳利,穿透了朦朧的水汽,仿佛要刺破窗外那無邊的灰暗。

與此同時,訓練營核心區,總教官辦公室。

燈光昏暗,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訓練營冰冷的鋼鐵輪廓和更遠處內城能量屏障的朦朧光暈。總教官蕭鋒站在窗前,背影挺拔如鬆。他手中拿着一份薄薄的檔案。

檔案封面,印着林戰的照片和基本信息。翻開的頁面,詳細記錄着他的啓靈測試數據,包括那“甲上”的潛力評級,以及復測時關於“金芒瞳孔虛影”和“完美靈能契合度”的備注。最後幾頁,附有從外城醫療點調來的、極其簡略的醫療記錄,重點標注了“胸口貫穿傷(異物已取出,心髒偏上)”、“重度營養不良”、“腦波曾出現異常劇烈波動(蘇醒前後)”。

蕭鋒的目光,長久地停留在“腦波曾出現異常劇烈波動”和“金芒瞳孔虛影(意志凝聚)”這兩行字上。他深邃的眼眸中,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只有一種冰冷的審視。

良久,他拿起一支特制的筆,在檔案的最後一頁,空白處,寫下了一行力透紙背的小字:

**【觀察對象:林戰】**

**【代號:赤瞳】**

**【備注:疑似‘災厄共鳴體’傾向,精神異變與天賦覺醒高度關聯。潛力巨大,風險未知。建議:長期觀察,重點記錄。】**

他合上檔案,將其鎖入一個標着“S級潛力者監控”字樣的金屬櫃中。辦公室內,只剩下窗外呼嘯的風聲,和一種無聲無息的、冰冷的關注,如同蛛網般悄然籠罩向那個正在擦拭勳章、對窗外低語聲凝神戒備的少年。

鐵與血的序章,已然翻開。更嚴酷的磨礪、更深的漩渦,正在前方等待着這位來自外城的“赤瞳”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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