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寒…?”
那三個字,帶着七年的風霜、刻骨的思念和無盡的絕望,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夜宸死寂的心湖中掀起滔天巨浪!又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靈魂最深處那道從未愈合的傷口上!
他遞着手機的手,幾不可察地劇烈顫抖了一下。那染着陌生血跡的白手套邊緣,甚至蹭到了蘇清顏冰冷顫抖的指尖。
帽檐的陰影下,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如同被颶風席卷的寒潭,瞬間掀起了驚濤駭浪!所有的冰冷、所有的僞裝、所有精心構築的堡壘,在這聲帶着哭腔、帶着顫抖、帶着不敢置信的祈求的呼喚面前,如同陽光下的薄冰,轟然碎裂!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停滯。
夕陽如血,潑灑在狼藉的戰場,潑灑在兩人之間那一步之遙的距離上。破碎的玻璃反射着刺目的光,粘稠的油漆混合着刺鼻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遠處混混的呻吟哀嚎如同背景音,卻無法穿透這凝固的、令人窒息的瞬間。
蘇清顏仰着臉,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只有那雙瞪大的眼睛裏,翻涌着驚濤駭浪般的情緒——震驚、恐懼、茫然、不敢置信…以及那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般的、絕望的希冀。她死死地盯着帽檐陰影下那雙眼睛,試圖從中捕捉到一絲屬於“沈慕寒”的痕跡,哪怕只有一絲!
是她看錯了嗎?是她壓力過大產生的幻覺?還是…那深藏在靈魂深處的、不肯熄滅的執念,終於撬開了命運的鐵門?
夜宸的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他能清晰地看到蘇清顏眼中翻涌的淚光,看到她因爲激動和恐懼而微微翕動的鼻翼,看到她緊咬下唇滲出的那一點刺目的鮮紅…七年的分離,七年的痛苦,七年的獨自支撐…她承受了太多太多。
一股巨大的酸楚和心疼如同海嘯般沖垮了他所有的防線!那被強行壓抑了太久的思念和痛苦,如同掙脫牢籠的猛獸,咆哮着要沖破理智的束縛!
承認吧!
告訴她!我就是沈慕寒!我回來了!
告訴她我從未忘記過她一刻!告訴她我所有的隱忍和僞裝都是爲了復仇,爲了守護!
這個念頭帶着毀滅性的誘惑力,幾乎讓他脫口而出!
然而!
墨霆淵那張陰鷙扭曲的臉如同最深的夢魘瞬間浮現!父母沉入幽暗冰冷海底的畫面如同鋼針刺入腦海!還有那個隱藏在“歸墟”深處、如同毒蛇般覬覦着他心髒的恐怖存在——沈淵訣!那百年怨毒的低語仿佛就在耳邊回蕩!
不行!
絕對不行!
這聲呼喚是致命的誘惑,更是致命的陷阱!承認身份的瞬間,就是將她徹底拖入萬劫不復深淵的開始!墨霆淵的爪牙無處不在,沈淵訣的陰影籠罩一切。他羽翼未豐,此刻相認,只會讓蘇清顏成爲衆矢之的,成爲敵人首要攻擊和報復的目標!他不能!他絕不能再讓她因爲自己而承受任何風險!七年前失去父母的痛苦,他絕不能再讓她經歷一次!
所有的沖動、所有的思念、所有的痛苦,被更沉重、更冰冷的責任和刻骨的仇恨死死按了回去!那幾乎要沖破眼眶的熱流被強行逼退,化作眼底一片更深的、如同萬年寒冰般的死寂!
夜宸猛地低下頭!避開了蘇清顏那幾乎要將他靈魂洞穿的、充滿希冀的目光!他握着手機的手指關節因爲過度用力而發出輕微的“咯咯”聲,指節一片慘白。
“蘇總…”他的聲音響起,沙啞、幹澀,帶着一種極力壓制下的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砂礫中艱難擠出,“您…認錯人了。”
轟——!
如同晴天霹靂在蘇清顏腦海中炸響!
認錯人了?
他說…認錯人了?
那剛剛燃起的一絲微弱火苗,被這盆徹骨的冰水瞬間澆滅!隨之而來的,是更巨大的錯愕、難堪和一種被徹底愚弄的憤怒!
“你撒謊!”蘇清顏的聲音猛地拔高,帶着哭腔和歇斯底裏的顫抖!她猛地向前一步,幾乎要撞到夜宸身上,伸出手,不顧一切地想要去掀開他那該死的、遮擋了面容的保安帽檐!“那眼神!那身手!還有…還有你剛才保護我的樣子!你就是他!你就是沈慕寒!你爲什麼不承認?!爲什麼?!”
她的指尖帶着冰冷的顫抖和不顧一切的瘋狂,眼看就要觸碰到帽檐!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夜宸動了!
他的動作快如閃電,卻又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強硬!他沒有躲避,反而猛地抬起頭!就在蘇清顏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帽檐的瞬間,他戴着白手套的右手,如同鐵鉗般,精準而有力地攥住了蘇清顏纖細的手腕!
“蘇總!請您自重!”夜宸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炸響!冰冷、強硬,帶着一種被徹底激怒的、近乎警告的威壓!他攥着她手腕的力道極大,讓她瞬間感受到一股無法抗拒的疼痛,動作被硬生生定住!
四目再次相對!
這一次,夜宸帽檐下的眼眸中,再也沒有絲毫的猶豫、痛苦或溫柔!只剩下徹骨的冰寒和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如同面對陌生敵人般的疏離與警告!那眼神銳利如刀,冰冷似鐵,仿佛剛才蘇清顏看到的那一絲痛楚和溫柔,只是她極度恐懼下產生的幻覺!
“我只是一個保安!我的職責是保護公司財產和人員安全!剛才的事情,是我分內工作!”夜宸的聲音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砸在地上,“至於您口中的‘沈慕寒’…抱歉,我不認識!也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
他猛地鬆開攥着蘇清顏手腕的手,力道之大讓她踉蹌着後退了一步,後背再次撞在冰冷的玻璃門上,手腕處傳來清晰的疼痛和一圈紅痕。
“如果蘇總沒有其他工作指示,”夜宸的聲音恢復了那種刻板的、公事公辦的冷漠,他微微側身,避開了蘇清顏那震驚、受傷、難以置信的目光,“我需要處理現場,並通知警方了。”
說完,他不再看蘇清顏一眼,仿佛她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他轉過身,大步走向那輛被阿豺砸出凹坑的路虎攬勝,掏出自己的手機(一部極其普通的舊款智能機),開始撥打電話報警。他的背影挺拔而冷硬,深藍色的制服在血色夕陽下,透着一股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孤絕。
蘇清顏僵在原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手腕上的疼痛遠不及心口那被撕裂般的劇痛!她看着夜宸那冷漠決絕的背影,看着他撥打電話時那公事公辦的側臉,耳邊回蕩着他那冰冷刺骨的否認…
認錯人了?
不認識?
從未聽說過?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進她早已千瘡百孔的心髒!剛才那如同戰神般守護她的身影,那讓她靈魂震顫的眼神…難道真的只是她的臆想?是她思念成狂產生的幻覺?
巨大的自我懷疑和一種被徹底拋棄的、深入骨髓的冰冷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徹底淹沒!眼淚終於控制不住地洶涌而出,順着蒼白冰涼的臉頰無聲滑落。她無力地靠着冰冷的玻璃門,身體緩緩滑落,蹲在地上,將臉深深埋進膝蓋,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壓抑了七年的委屈、痛苦、孤獨和此刻被無情否認的絕望,如同開閘的洪水,徹底決堤!
嗚咽聲,低低地、壓抑地從她蜷縮的身體裏溢出,混合着晚風的嗚咽,顯得無比淒涼。
不遠處,夜宸背對着她,握着手機的手指因爲用力而指節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電話裏傳來接線員公式化的詢問聲,他機械地報着地址和情況。夕陽將他孤獨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投射在滿地狼藉和血色之上。帽檐的陰影,徹底掩蓋了他此刻的表情,只有那緊抿成一條直線的薄唇,泄露着內心翻江倒海、如同被凌遲般的痛苦。
清顏…對不起…
現在…真的不是時候。
等我…等我碾碎墨霆淵的骨頭,等我將沈淵訣重新打入地獄…等我…有足夠的力量護你周全…
警笛聲,由遠及近,撕破了黃昏的寂靜,也撕裂了兩人之間那道看似一步之遙、實則深如鴻溝的無聲壁壘。
下章預告:當衆否認,心碎無聲!冰冷的壁壘已然築起,絕望的淚水浸透黃昏。然而,墨霆淵的報復豈會因一次失敗而止息?阿豺的慘敗,如同捅了馬蜂窩!更陰狠的毒計,更強大的敵人,已在暗夜中悄然集結!當催收的魔影化身致命的獵殺,當信任的基石被徹底動搖,孤身一人的她,能否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