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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想到情況會是這樣。
愣了很久,才起身,緩步走到大寶面前,蹲下,雙眼含淚地看着他,輕聲說道,“大寶,你跟媽媽說,媽媽......媽媽哪裏做得不好?媽媽改......媽媽以後......”
“林晚,夠了!你說要見孩子,我讓你見了,你還要糾纏什麼?大寶的態度還不夠明顯麼?!”
陳昱站到大寶身前,將他護在了身後。
那副樣子,好像我會把大寶吃掉一樣。
可——他是我的孩子啊,我懷胎十月冒着死掉的風險生下的孩子啊!
我推開陳昱,將大寶拉到面前,雙眼通紅地繼續追問,“大寶,媽媽只聽你說,媽媽到底哪裏做的不好......”
陳昱扯開我的手,還想說什麼,卻聽大寶忽然情緒爆發。
“因爲你只會逼我!永遠都是學習!學習!寫作業!練琴!不許玩!不許看電視!煩死了!蘇芮阿姨就比你溫柔!比你漂亮!她從來不會凶我!她會陪我玩!給我買好吃的!買玩具!我想要什麼她都答應!她才不像你!整天板着臉!像個討債的老巫婆!”
老巫婆......討債......原來在兒子心裏,我這個含辛茹苦、爲他操碎了心的媽媽,竟是這樣的形象?而那個處心積慮、用物質和縱容收買他真心的女人,卻成了他口中溫柔漂亮的天使?
來時所有的期待,都化作了濃重的苦澀。
所以,陳昱沒有騙我,大寶是發自內心地不想要我這個媽媽了。
那——我又何必自討沒趣呢?
周身的熱血變涼,我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重新低下頭的大寶,沉默了很久,終於站起身,朝陳昱伸出手。
“離婚協議呢?我籤字。”
陳昱的動作快得驚人。
籤完字的第二天早上,他就帶着幾個搬家公司的人來了。
他沒有進門,只是站在門外,監督工人搬運他的衣物、書籍、收藏品......還有大寶房間裏幾乎所有的東西——他的小床、書桌、衣櫃、滿箱的玩具、一櫃子的繪本,甚至牆上他最喜歡的球星海報,都被小心翼翼地拆下卷走。
我抱着二寶,站在客廳的陰影裏,冷冷地看着工人們進進出出,像螞蟻一樣搬空了這個家曾經屬於他們的痕跡。
二寶似乎被這嘈雜的動靜驚擾,在我懷裏不安地扭、動。
最後,一個工人抱着大寶那個巨大的、塞得鼓鼓囊囊的恐龍圖案行李箱走出去,交給了陳昱。
砰!
防盜門再次被甩上。
這一次,聲音比上次更沉重,帶着一種塵埃落定的決絕。
樓下傳來汽車啓動的聲音,搬家公司的人走了。
我抱着懵懂無知的二寶站在客廳。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搬東西時帶起來的灰塵還在光束裏飛舞。
其實大件的家具都還在原地沒動,可我總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有種人去樓空的荒涼。
我在陽光裏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徹底消化了現實,才抱着二寶坐到沙發上,明明知道自己不該傷心的,可眼淚還是不聽使喚地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