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其實是想問老者,有沒有長壽的方法。
但是老者早在借說明怎麼樣讓長孫皇後康復,就已經告訴他,想要長壽就要無欲無求。
可他是帝王,天下之事都在他一人身上,他豈能說放下就放下?
所以明白老者話裏的意思後,李世民沒有去追問。
他目前身體健朗,正值鼎盛,對這些看的還算開。
古今哪個帝王不想長生久視?但以前的帝王全都化成了骷髏、黃土…
“麗質,城陽,你們進去看看你們的母親,承乾,青雀留下。”
老者走後,李世民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他先是吩咐女兒李麗質以及城陽進了椒房。
緊接着他用一雙冰冷的眼睛看着李承乾、李泰兩人。
老者剛才雖然沒有講明,但李世民卻聽出了幾分暗示。
長孫皇後這次顯然是被氣到了,導致病情復發。
而能讓長孫皇後生氣的人,除了眼前這兩個兒子,李世民再想不到其他人。
這對兒子也不知道怎麼了,近來總是針鋒相對,早不復以前的兄友弟恭。
李世民臉色陰鬱,打算好好教訓一下兩人。
就在這時,椒房內傳來一聲虛弱的呼喚:“陛下…”
聽到長孫皇後的聲音,李世民瞬即收起怒火。
他掃了眼李承乾李泰兩人,轉身邁入椒房內。
……
延福坊,趙家。
一轉眼,幾天時間過去,趙仙羆發現自己的怪病還是沒有好。
他現在就像一個怪物,不需要吃東西,不需要喝水,不需要休息。
他試過往自己嘴裏硬塞食物,可就是一點也吃不下去。
喝水好點,能喝一點,但喝不了太多,稍微喝多點就會嘔吐。
再是休息,就算他心無雜念,也只能短暫入睡片刻,然後很快醒過來,精神飽滿。
每次張氏和其他人關心的問他爲什麼不吃東西,他只能借口說已經偷偷吃過。
趙仙羆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
趙家發訃告第三天,劉文水的父母帶着兩歲的孫子劉子逸,來趙府吊唁了一下。
兩人沒待多久,就借口孫子有些咳嗽發燒,抱着孫子離開。
時間轉眼來到第七天,出殯的日子。
按照王氏的意思,是要將自己丈夫的遺體帶回相州老家安葬。
可是路途遙遠,就只能先去城外火化,然後將骨灰帶回相州。
趙家加起來不過十幾人出殯隊伍,抬棺的還是請來的傭工,
從府裏出來時,正好碰見隔壁張牧監,帶着一對兒女出遊。
張牧監原名張謙,沒有料到會正好撞上趙家人出殯。
他連忙轉過身裝作沒看見,把一對兒女抱上馬車,駕車遠去。
另外幾個街坊的大門,本來也有幾道身影在嬉鬧。
但很快就被門內伸出的大手,或招呼,或直接拉進院子裏。
還算寬敞的巷道,一時間冷冷清清,只有遠處路口偶爾有行人經過。
王氏對於這些鄰居的反應早有預料,目光平靜。
她一身素麻衣裳,頭戴白巾,臉色木然領着趙家家眷,護送着靈柩往前走。
一路上,行人紛紛避讓,有的人並不知道這是哪家出了喪事。
極少一部分人曾與趙家有來往,認出了趙家一些人的身份,當即小聲告訴身邊詢問的人。
於是,越來越多鄙夷唾棄的目光,朝着趙家人望來。
其中還夾雜一些冷笑和嘲諷。
“一直聽說大理寺有個做寺丞的趙大人,剛正不阿,斷案公道,原來是個僞君子。”
“是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再好的官,如果遇到熟人、親朋犯事,也難免徇私。”
“話不是這麼說,在天子眼皮底下徇私枉法,這不是找死麼?”
“趙蘊古徇私枉法,往日肯定不知判了多少冤假錯案,趙家人還有臉待在長安?快滾出長安城吧!”
因爲很多人並不知道趙蘊古被殺的內情,但聖旨說趙蘊古徇私枉法,自然很多百姓認定趙蘊古是罪有應得。
於是在不知是誰說了句希望趙家滾出長安後,越來越多的聲音開始附和。
作爲趙家主母的王若嫺身體顫抖,淚水不斷從臉上滑落。
相比於自己丈夫的被殺,丈夫名聲的被毀,趙家人被百姓唾棄,更令她難受。
張氏一向是個直性子,本來這些天就已經憋的很難受,因爲看到沒一個鄰居來趙家吊唁一句。
現在見這麼多百姓聽到什麼就是什麼,瞎起哄,她頓時忍無可忍,扭頭罵道:
“你們懂什麼?一群無知的蠢貨!”
十歲的趙伯都性格和自己母親很相似,他在看了眼自己母親,又回頭看了眼趙仙羆這個兄長後,
漲紅着臉惡狠狠看着那些將自己伯娘罵哭的人吼道:
“不許說我大伯!不許說我伯娘!!”
衆人見他小小年紀如此凶悍,先是一愣,緊接着紛紛冷笑道:
“哎喲,這趙家人不得了,家裏出了個罪臣蠹蟲不知羞,一個十歲的小娃娃,竟然也想吃人!”
“滾!滾出長安城!長安城不歡迎你們趙家人!”
“不錯,快收拾鋪蓋滾吧!不然的話,就算你們待在長安,我們這些商鋪也什麼都不賣給你們,不給你們油鹽米醋,讓你們餓死在長安城!”
趙仙羆的姐姐哪裏見過這種場面,嚇得眼淚直流。
作爲趙家姑爺的劉文水臉色也是無比難看。
被趙家請來的幾名傭工,同樣沒有料到會發生這一幕,全都顯得不知所措。
只有趙仙羆,從始至終緊緊盯着人群裏的幾道身影。
就是那幾個人蓄意挑起周圍百姓的情緒,讓百姓一同抵制趙家。
人群裏,那幾道身影也看到趙仙羆注意到了他們。
幾個人渾然不懼,一臉挑釁和冷笑的望了過來。
其中一人在周圍聲浪平靜下去後,手指趙仙羆說道:
“你們看那個骨瘦如柴像幹屍一樣的,就是趙家的二郎,趙蘊古之子。”
“你們知道趙蘊古爲什麼敢當着陛下的面,袒護李好德,爲李好德求情嗎?”
“爲什麼?”
“因爲趙家和相州李家,也就是和李好德兄長李刺史有婚約。
偏偏這個趙二郎前不久得了一場怪病,瘦成了這副模樣,人不人鬼不鬼,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於是趙蘊古爲了保住這樁婚事,爲了讓自己兒子能盡快將李刺史之女娶進門,
就鋌而走險的在殿前爲李好德求情。
這就是趙蘊古獲罪的前因後果。”
“你們大家說,這趙家要不要臉,一個活不了幾天的病秧子,竟然還想連累人家一個大好姑娘。
人家李刺史自己尚且知道大義滅親,他趙蘊古偏要癡心妄想,惹怒聖上。
簡直是自尋死路,可笑之極!”
幾個人你唱我和,儼然把趙蘊古說成了一個私欲熏心,咎由自取的人。
王氏聽得抿緊嘴唇,淚水直流。
趙繼遷聽得情緒激動,聲音沙啞:“你們胡說,我兄長不是這樣的人…”
就在那幾個人還想繼續煽風點火,恨不得讓趙家全員精神崩潰時,一隊金吾衛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