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僵在原地，手腳冰冷，血液仿佛都凍結了。
前方不遠處，兵刃相交的脆響、法術爆裂的轟鳴、以及短促淒厲的慘叫聲瞬間打破了山林的寂靜，又很快歸於沉寂。戰鬥結束得極快，實力懸殊。
很快，幾個魔修押着三名被縛靈索捆得結結實實、衣衫破損、滿臉驚懼與憤怒的年輕男女走了回來。正是玉清宗的弟子！其中一人，林薇薇甚至有些模糊的印象，似乎是和原主同一批入門的外門弟子，好像姓張？
那姓張的弟子臉上帶着傷，嘴角溢血，目光憤恨地掃過這群魔修，當他的視線偶然掠過站在魔修身後的林薇薇時，猛地頓住了！
他先是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隨即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震驚和一絲極其微弱的、看到同門的希冀：“林……林師妹？！你還活着？！”
這句話如同驚雷，炸得林薇薇頭皮發麻！她下意識地想要後退，想要否認，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只能僵硬地站在那裏，承受着對方的目光。
那希冀只存在了一瞬，當張弟子看清她身上並非玉清宗服飾（她那件早破了，後來換了一身魔修給的粗布灰衣），又看到她周圍那些虎視眈眈的魔修，以及她臉上那無法掩飾的驚恐和蒼白時，那絲希冀瞬間轉化爲更深的震驚、疑惑，最後是濃濃的鄙夷和憤怒！
“你……你竟然投靠了魔修？！”張弟子失聲叫道，聲音裏充滿了被背叛的痛恨，“宗門派人四處尋找失蹤弟子，沒想到你竟然苟且偷生，認賊作父！無恥叛徒！”
其他兩個被俘的弟子也投來鄙夷和仇恨的目光，仿佛她是什麼肮髒的蛆蟲。
“我沒有！我不是……”林薇薇嘴唇哆嗦着，想要辯解，卻發現任何語言在此刻都蒼白無力。她該怎麼解釋？說她是被迫的？說她不幹活就會死？誰會信？在對方眼裏，她活着，並且和魔修站在一起，就是原罪！
看着同門那鄙夷仇恨的目光，一種巨大的屈辱感和孤立無援的絕望瞬間攫住了她。她沒有被魔修殺死，卻快要被這種目光凌遲處死。
“閉嘴！”押解的魔修頭目不耐煩地呵斥一聲，一拳重重打在張弟子腹部，讓他痛得彎下腰，再也說不出話，只能用那雙充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着林薇薇。
頭目轉向林薇薇，語氣帶着一絲嘲諷和不容置疑的命令：“你，過來。”
林薇薇心髒狂跳，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籠罩了她。
頭目指着地上昏迷的另一個玉清宗女弟子，扔給她一把匕首。那匕首造型詭異，閃爍着幽綠的光芒，一看就淬了劇毒。
“用這個，在她腿上劃一道口子。”頭目的聲音冰冷無情，“放心，死不了，只是讓血的味道散得更遠些，好吸引‘獵物’。”
林薇薇看着那把毒匕首，又看看地上昏迷不醒、同樣穿着玉清宗服飾的女弟子，臉色瞬間慘白如紙，連連後退，聲音顫抖：“不……我不行……我做不到……”
讓她親手傷害同門？哪怕只是劃一道口子？這比殺了她還要難受！
“嗯？”頭目眼神一厲，周身散發出冰冷的煞氣，“這是命令！還是說，你想違抗少主的吩咐？想想後果！”
少主的吩咐……違抗的後果……抹殺……
系統的警告仿佛還在耳邊。
林薇薇渾身發抖，看着那把遞到面前的毒匕首，如同看着一條嘶嘶吐信的毒蛇。一邊是良知的煎熬和同門的鄙夷，一邊是冰冷的死亡威脅。
生存的壓力再次蠻橫地碾壓了一切。
她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混合着屈辱和恐懼，順着臉頰滑落。她顫抖着，極其緩慢地伸出手，接過了那把冰冷沉重的匕首。
匕首入手，沉甸甸的，仿佛有千鈞重，冰涼的觸感直透心底。
被俘的張弟子看到這一幕，目眥欲裂，掙扎着想要撲過來，卻被魔修死死按住，只能發出嗚嗚的怒吼聲，眼神裏的仇恨幾乎要化爲實質將她燒穿。
林薇薇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一步一步挪到那個昏迷的女弟子身邊，跪坐下來，舉起匕首的手抖得不成樣子。
“快點！別磨蹭！”頭目不耐煩地催促。
林薇薇閉上眼，咬緊牙關，心一橫，匕首朝着女弟子的小腿劃去！
嗤——
極輕微的一聲。鋒利的刃尖劃破衣料和皮膚，一道細小的傷口出現，幽綠色的毒液迅速滲入，周圍的皮膚立刻開始發黑腫脹，昏迷中的女弟子似乎因爲疼痛而無意識地抽搐了一下。
林薇薇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手，匕首“當啷”一聲掉在地上。她看着那道自己親手造成的、正在發黑潰爛的傷口，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強烈的惡心感和負罪感幾乎將她淹沒。
【任務：配合行動，充當誘餌環節。狀態：完成。獎勵：無。】 系統冰冷的提示音響起，仿佛在嘲諷她的掙扎。
“呵，還算有點用。”頭目嗤笑一聲，不再看她，指揮手下，“把人帶到預定位置，布下陷阱，準備狩獵！”
魔修們立刻行動起來，將那三個不斷掙扎怒罵（或被堵住嘴）的玉清宗弟子拖拽着，消失在密林深處。
林薇薇依舊癱坐在地上，看着自己微微顫抖、仿佛還沾染着無形鮮血的雙手，眼神空洞。剛才那一刀，仿佛也劃在了她的心上。
她終於清晰地認識到，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在夜玄的掌控下，她所謂的堅持和底線，是多麼脆弱可笑。爲了活下去，她正在一步步變成自己曾經最厭惡的樣子。
不知過了多久，密林深處傳來了更激烈的打鬥聲和妖獸憤怒的咆哮聲，期間夾雜着玉清宗弟子驚恐的尖叫和魔修們冷酷的呼喝。
狩獵開始了。
林薇薇捂住耳朵，不想去聽。她覺得自己像個卑劣的幫凶。
戰鬥持續的時間不長。很快，魔修們返回，人人帶傷，但臉上帶着收獲的興奮。他們拖回來一頭體型巨大、渾身覆蓋着堅硬鱗甲、頭頂獨角卻已奄奄一息的妖獸——正是他們此次的目標，獨角魔犀。
而那幾個作爲誘餌的玉清宗弟子，卻沒有跟着回來。
結局，不言而喻。
林薇薇的心沉了下去，一片冰涼。
返程的路上，隊伍氣氛輕鬆了不少，魔修們低聲交談着此次的收獲。只有林薇薇沉默地跟在最後，失魂落魄，仿佛一具行屍走肉。
她手上的傷口仿佛一直在隱隱作痛，提醒着她剛才發生的一切。
回到據點時，已是傍晚。
夜玄正坐在主營帳外的一塊巨石上，擦拭着一把幽黑的長劍。夕陽的血色餘暉灑在他身上，給他蒼白俊美的側臉鍍上了一層妖異的光暈，襯得他越發不像凡人，更像降臨凡塵的毀滅之神。
隊伍頭目上前，恭敬地匯報此行成果，重點提到了成功捕獲獨角魔犀，並隱晦地提到了“誘餌”的消耗和使用。
夜玄聽完，淡淡地“嗯”了一聲，似乎對這結果並不意外。他抬起眼，目光越過那頭目，落在了隊伍末尾、臉色蒼白、眼神空洞的林薇薇身上。
他注意到了她的異常，那雙總是盛滿恐懼和小心掙扎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灰敗。
他放下劍，朝她勾了勾手指。
林薇薇身體一僵，麻木地走上前，跪下行禮。
“抬頭。”夜玄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林薇薇緩緩抬起頭，目光卻有些躲閃，不敢與他對視。
夜玄的視線在她臉上逡巡，最後落在她那雙微微顫抖、緊緊攥在一起的手上。他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林薇薇嚇得一顫，下意識想要掙脫，卻被他冰冷有力的手指牢牢鉗住。
他掰開她緊握的手指，露出了她白皙卻空無一物的掌心。那裏並沒有傷口，只有幾個被指甲掐出的深深月牙形印痕。
夜玄的目光在那印痕上停留了一瞬，又抬眸看向她寫滿驚恐和負罪的臉。
他忽然扯動唇角，露出一個近乎殘忍的、了然的冰冷笑容。
“看來，物盡其用了。”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淬毒的冰錐，狠狠刺穿了林薇薇最後的心防。
他知道！他什麼都知道！他知道她會經歷怎樣的掙扎，知道她會屈服，知道她會因此痛苦！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和掌控之中！
這不是獎勵，這是另一種形式的懲罰和馴化！他在用這種殘酷的方式，磨滅她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天真，斬斷她與過去的聯系，逼她認清現實，徹底沉淪於他掌控的黑暗！
林薇薇看着他冰冷的笑容，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比這深秋的夜風還要刺骨百倍。
夜玄鬆開了她的手，仿佛碰了什麼不潔的東西，拿起絲帕細細擦拭着手指，語氣恢復了淡漠：“下去吧。你的‘功勞’，本座記下了。”
林薇薇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那間石屋的。
她裹着那床曾經帶來溫暖的灰色棉被，卻覺得渾身冰冷，止不住地顫抖。
【目標人物好感度+3。當前好感度：-93。】
系統提示音響起。
因爲她的“有用”，因爲她的“屈服”，好感度一次性地、前所未有地增加了3點。
可林薇薇看着那跳動的數字，卻感覺不到絲毫喜悅，只有無盡的冰冷和諷刺。
這增加的好感度，仿佛是用同門的鮮血和她的良知換來的，像一道冰冷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她的靈魂上。
她蜷縮在黑暗中，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通往活下去的這條路，鋪滿了怎樣的荊棘和肮髒。而那個掌控一切的男人，正站在路的盡頭，冰冷地注視着她，一步步淪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