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那只布滿幹涸血痂、傷痕累累,卻又隱隱透出暗金古銅色光澤的手掌,如同從地獄深淵探出的魔爪,死死摳在琉璃化的坑洞邊緣!五指深陷,堅硬的琉璃地面竟發出不堪重負的細微碎裂聲!

灼熱、混亂、帶着濃烈血腥味和狂暴威壓的氣息,如同實質的浪潮,從漆黑的坑洞深處洶涌而出,瞬間席卷了整個龍德殿廢墟!距離最近的幾名西岐士兵首當其沖,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悶哼着倒飛出去,口鼻噴血,重重摔在遠處的瓦礫堆中!

“妖……妖怪啊!”

“是昏君!他沒死!!”

“快!放箭!放箭射死他!!”

短暫的死寂被驚恐的尖叫打破!訓練有素的西岐精銳也在這超越常理、如同凶獸出籠般的氣息面前感到了源自靈魂的顫栗!求生的本能壓倒了軍令,後排的弓弩手幾乎是下意識地拉滿了弓弦,閃爍着寒芒的箭矢帶着淒厲的破空聲,如同驟雨般朝着坑洞邊緣那只孤零零的手掌攢射而去!

叮叮叮叮——!!!

密集的金屬撞擊聲如同炒豆般響起!火星四濺!

然而,讓所有士兵頭皮炸裂的一幕出現了!

那些足以洞穿皮甲、撕裂血肉的鋒利箭矢,撞擊在那只布滿血痂的手掌和露出的半截同樣覆蓋着暗金古銅色光澤、肌肉虯結如岩石般的手臂上,竟發出了金鐵交鳴之聲!箭頭或是被彈開,或是折斷,只在皮膚表面留下了淺淺的白痕,連皮都沒能刺破!

“不可能!!”領頭的西岐將領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失聲驚呼!這絕非人力所能及!這昏君……到底變成了什麼怪物?!

就在這第二波箭雨落下的瞬間——

“嗬……呃……”一聲如同破敗風箱拉動、卻又蘊含着無盡痛苦與暴戾的低沉喘息,從坑洞深處傳來!

緊接着,那只手臂猛地發力!肌肉如同虯龍般賁張!覆蓋着暗金古銅色光澤的臂膀帶動着整個身體,如同掙脫地獄枷鎖的魔神,悍然從漆黑的坑洞中……拔地而起!

轟!!!

煙塵彌漫!

一個高大、魁梧、卻布滿恐怖傷痕的身影,矗立在龍德殿廢墟的中央!

正是子受!

他上身赤裸,僅餘的衣袍碎片早已被血液和能量灼燒殆盡。古銅色的皮膚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傷口,有的深可見骨,邊緣焦黑卷曲,有的則覆蓋着暗紅色的血痂。最觸目驚心的是他後背和前胸,數道巨大的撕裂傷如同猙獰的蜈蚣,皮肉翻卷,甚至能看到底下閃爍着微弱青紫色電芒的玉質骨骼!鮮血依舊在從一些較深的傷口中緩緩滲出,順着肌肉的溝壑流淌而下。

然而,這具本該瀕臨崩潰的殘破軀殼,此刻卻散發着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壓!肌肉線條如同精鋼澆鑄,蘊含着爆炸性的力量。皮膚表面,除了那暗金古銅色的光澤,更有一道道細密的青紫色雷紋如同活物般時隱時現!心口位置,那道通天劍意烙印如同燒紅的烙鐵,散發着灼熱而凌厲的氣息,隱隱有青色劍影在皮膚下流轉!

他低垂着頭,凌亂沾血的黑發遮住了大半張臉,只能看到緊抿的、毫無血色的嘴唇和線條冷硬如刀削的下頜。粘稠的、混合着血污和塵土的液體,順着他散亂的黑發、結實的臂膀、精悍的腰身,不斷滴落在腳下焦黑的地面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在死寂的廢墟中格外清晰。

呼……吸……

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如同沉悶的鼓點,伴隨着胸腔的起伏,帶動周身傷口撕裂般的劇痛,也讓那覆蓋體表的青紫雷紋明滅不定,逸散出絲絲縷縷毀滅性的氣息。他體內,那幾種狂暴沖突的力量(神血石造化、攢心釘破滅、混沌亂流、雷罡劍元)雖然被強行壓制在崩潰的邊緣,卻如同隨時可能噴發的火山,帶來撕裂神魂的痛苦,卻也賦予了他超越凡俗的恐怖力量!

“昏……昏君帝辛!你……你竟敢裝神弄鬼!”一名膽大的西岐百夫長強壓下心中的恐懼,色厲內荏地吼道,“王城已破!武成王戰歿!你已是喪家之犬!還不速速跪下投降,武王或可饒你一命!”他試圖用黃飛虎的死訊來打擊對方。

武成王……戰歿……

這五個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子受瀕臨瘋狂的意識之上!

他猛地抬起了頭!

凌亂的黑發下,一雙眼睛驟然睜開!

那不是人的眼睛!

瞳孔深處,青紫色的雷霆如同狂蛇般瘋狂遊走、炸裂!一道凝練到極致、帶着斬斷一切虛妄與束縛的青色劍影,如同定海神針般牢牢釘在雷光中央!冰冷!暴戾!充斥着滔天的殺意與……被強行壓抑、卻足以焚毀世界的悲愴怒火!

他的視線,越過眼前驚恐的西岐士兵,越過殘破的殿柱和燃燒的餘燼,投向了廢墟之外——

入目所及,盡是斷壁殘垣!曾經巍峨的宮牆千瘡百孔,精美的亭台樓閣化爲焦炭!濃煙滾滾,遮天蔽日,將天空染成一片絕望的鉛灰!更遠處,傳來清晰可聞的哭喊、獰笑、兵刃碰撞聲、房屋倒塌聲……整座朝歌城,都在血與火中哀嚎!空氣中彌漫的,不再是熟悉的龍涎香和鼎食之氣,而是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焦糊與死亡的氣息!

黃飛虎挺立不屈、最終萬箭穿身的畫面,如同最殘酷的烙印,瞬間在他腦海中炸開!比幹剜心而死的悲壯!聞仲劍嘯長空的絕響!無數忠臣良將、無辜子民倒在血泊中的慘狀……如同潮水般沖擊着他本就瀕臨崩潰的神經!

一股無法形容的、混合着撕心裂肺的劇痛、滔天的恨意、以及身爲君王卻無力護佑家國的巨大恥辱的洪流,瞬間沖垮了他僅存的理智堤壩!

“呃……啊——!!!”

一聲不似人聲、如同受傷洪荒巨獸瀕死咆哮的怒吼,猛地從子受胸腔中炸裂開來!這吼聲蘊含着狂暴的能量沖擊,瞬間將離他最近的幾名西岐士兵震得七竅流血,如同破麻袋般倒飛出去!

隨着這聲咆哮,他體內那幾條被強行壓制的“惡龍”徹底失控暴走!青紫的雷霆、暗金的神芒、毀滅的血光……種種狂暴混亂的能量如同決堤的洪流,再也無法束縛,轟然從他周身每一個毛孔中噴薄而出!在他體表形成一片扭曲的、直徑數丈的毀滅性能量風暴!

風暴之中,子受的身影變得模糊而恐怖!他猛地踏前一步!

轟!!!

腳下琉璃化的堅硬地面如同蛛網般寸寸碎裂、塌陷!碎石混合着煙塵沖天而起!

“你們……都……該……死!!!”

沙啞、破碎、卻如同九幽寒冰般冰冷刺骨的聲音,從能量風暴的中心傳出!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生鏽的鋼刀刮過骨頭,帶着令人靈魂凍結的殺意!

“殺了他!快!結陣!殺了他!!”西岐將領亡魂皆冒,聲嘶力竭地咆哮!他感覺到了,眼前這個“人”,已經徹底變成了擇人而噬的凶魔!不殺他,所有人都要死!

幸存的西岐士兵被將領的嘶吼驚醒,強壓下無邊的恐懼,迅速結成緊密的軍陣!前排刀盾手架起厚重的盾牌,長戈手將鋒利的戈矛從盾牌間隙狠狠刺出!後排弓弩手再次拉滿弓弦,閃爍着符文的破甲箭矢對準了風暴中心!

“放箭!!!”將領歇斯底裏地揮下手臂!

嗖嗖嗖——!!!

密集的箭雨再次撕裂空氣,帶着淒厲的尖嘯,射向那團扭曲的毀滅風暴!

然而,這一次——

子受動了!

他根本沒有閃避!甚至沒有格擋!

就在箭雨即將射入風暴範圍的刹那,子受那只布滿血痂和暗金雷紋的右臂,猛地抬起!五指並未握拳,而是對着那片攢射而來的箭雨……凌空一抓!

滋啦啦——!!!

他掌心之中,一團人頭大小、極度凝練、呈現出混沌青紫與毀滅血光交織的雷球,瞬間成型!雷球表面電蛇狂舞,內部能量瘋狂沖突、湮滅,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毀滅波動!

“滾!”一聲冰冷的低喝!

子受手臂猛地一揮!那團混沌雷球如同被投石機拋出,悍然撞向密集的箭雨!

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在軍陣前方不足十丈處炸開!狂暴的沖擊波混合着湮滅性的能量亂流,如同無形的死亡鐮刀橫掃而過!

噗噗噗噗——!!!

射出的箭矢如同脆弱的麥稈,瞬間被沖擊波攪碎、氣化!前排的刀盾手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連人帶盾被狠狠掀飛!沉重的盾牌在狂暴的能量面前如同紙糊,瞬間扭曲變形!持盾的士兵骨骼碎裂,鮮血狂噴!後排的長戈手和弓弩手也被波及,如同割倒的麥子般倒下一片!慘叫聲、骨骼碎裂聲、兵器落地聲響成一片!

僅僅一擊!一個嚴整的百人軍陣,瞬間崩潰!殘肢斷臂與破碎的兵器混合着鮮血,鋪滿了廢墟!

“魔……魔鬼!他是魔鬼!!”

“跑!快跑啊!!”

幸存的士兵徹底崩潰了,僅存的鬥志被這非人的力量碾得粉碎!他們丟下武器,哭喊着,如同無頭蒼蠅般四散奔逃!

“不準退!臨陣脫逃者……”那名西岐將領目眥欲裂,還想彈壓,聲音卻戛然而止!

因爲一道冰冷、狂暴、如同死神凝視的目光,已經穿透了尚未散盡的煙塵與混亂的能量亂流,牢牢鎖定了他!

子受的身影,從那片扭曲的毀滅風暴中一步步走出。他周身狂暴的能量亂流並未平息,反而因爲剛才的宣泄變得更加躁動不安,青紫雷光與毀滅血光在他體表明滅閃爍,每一步踏出,都在焦黑的地面上留下一個燃燒着微弱雷火的腳印。他那雙雷霆劍瞳,死死盯着那名將領,如同盯着一個……死人!

將領渾身汗毛倒豎,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他感覺自己仿佛被一頭洪荒凶獸盯上,連血液都要凍結了!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猛地從懷中掏出一面巴掌大小、邊緣鐫刻着玄奧符文的青銅古鏡——玄光鏡!這是臨行前,某位仙師賜予他,用於緊急傳訊和護身的法器!

“仙師救我!昏君未死!已成魔……”將領驚恐地嘶吼着,將全身殘存的力量瘋狂注入鏡中,試圖激活傳訊!

然而,他的話音未落——

呼!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瞬間跨越了數十丈的距離,出現在他的面前!速度快到超出了他視線的捕捉!

將領的瞳孔中,倒映出一只纏繞着青紫雷罡、五指如同鋼鉤般張開的手掌!那只手掌上,還殘留着幹涸的血跡和戰鬥的污痕,卻散發着令人絕望的毀滅氣息!

“聒噪。”

冰冷的聲音如同喪鍾敲響。

噗嗤——!!!

那只手掌,無視了將領下意識架起的佩刀,無視了他身上精良的鎧甲,如同穿透一層薄紙,悍然……插入了他的胸膛!

時間仿佛凝固。

將領臉上的驚恐瞬間定格。他難以置信地低下頭,看着那只洞穿自己心髒、從後背透出的、纏繞着毀滅雷光的手掌。溫熱的鮮血順着指縫汩汩涌出,滴落在焦黑的地面上。

子受面無表情,雷霆劍瞳中只有一片冰冷的殺意。他手臂猛地一震!

轟!

將領的身體如同充氣的皮囊般轟然炸開!血肉骨骼混合着破碎的甲胄碎片,如同血色的煙花般四散飛濺!那面尚未完全激活的玄光鏡,被狂暴的雷罡瞬間絞碎,化作一蓬細碎的青銅粉末,簌簌落下!

整個龍德殿廢墟,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遠處城中隱約傳來的喊殺聲,以及子受周身能量亂流發出的滋滋異響。

他緩緩抽回染血的手臂,看也不看那漫天灑落的血雨肉泥。雷霆劍瞳掃過廢墟中殘存的、早已嚇得癱軟在地、屎尿齊流的西岐士兵,如同在看一堆無意義的塵埃。

他的目光,最終越過廢墟,投向了王宮深處,那被濃煙籠罩、卻依舊能看出其巍峨輪廓的……鹿台方向!

一股更加深沉、更加決絕的殺意,如同蘇醒的火山,在他胸腔中轟然積聚!

“孤……回來了。”

沙啞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的宣告,在燃燒的廢墟上回蕩。他邁開腳步,拖着殘破卻散發着恐怖威壓的身軀,周身纏繞着毀滅性的能量亂流,一步步,踏着鮮血與瓦礫,朝着鹿台的方向,決然而去。

每一步落下,地面都仿佛在震顫。那逸散的能量亂流,將沿途的火焰都壓制得低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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