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意幾乎凝成實質…渴望飲血的瘋狂…危險的玩意。” —— 來自阿莫的《溯源筆記·證物B分析》
廢棄管道角落裏的空氣粘稠而冰冷，混合着鐵鏽和腐敗物的氣味。
阿莫背靠着冰冷的金屬管壁，努力平復着狂跳的心髒和急促的呼吸。
剛才那悄無聲息卻又致命的一擊，以及周顧毫不猶豫的反擊，都清晰地表明 —— 調查已經觸及了紅線，對方不再僅僅是觀察和幹擾，而是動了殺心。
周顧的狀態則更像一把被擦亮、上了膛的槍。
他仔細檢查了剛才被能量脈沖擦過的兜帽邊緣，那裏只有一道細微的焦痕，但他冰藍色的眼睛裏沒有絲毫慶幸，只有更加深沉的冷冽和審視。
他確認暫時沒有追兵後，快速操作着手腕上的終端。
“丁卯，”他接通了與古董店的加密通訊，“掃描剛才襲擊我們的能量武器殘留頻譜，與內部數據庫及已知黑市武器進行比對。最高優先級。”
“正在處理……頻譜分析中……比對完成。”丁卯的聲音依舊平穩，但效率極高，“匹配度 92.7%。該能量籤名與三年前一批‘遺失’的文明署特種行動隊制式‘蜂鳥’型微聲脈沖槍高度吻合。該型號武器並未大規模生產使用，理論上只存在於總部武器庫和少數精英小隊。”
文明署的內部武器？！
而且是從精英小隊“遺失”的？
阿莫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襲擊者不僅訓練有素，而且裝備着來自內部的違禁裝備！
這幾乎坐實了秩序司內部，甚至可能是更高層級的文明署內部，存在着嚴重的問題。
難道真的是 2086 處嗎？他們已經能調動如此級別的資源了嗎？
周顧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關閉通訊，目光銳利地掃過周圍的環境。
“這裏不能久留。走。”
他帶着阿莫再次在迷宮般的小巷中快速穿行，這一次更加謹慎，不斷利用廢棄的障礙物和陰影隱藏行蹤。
十幾分鍾後，他們終於繞回了隱藏懸浮車的地點。
迅速上車，啓動，屏蔽系統全開。
車輛無聲地滑入陰影，駛離了這片混亂之地。
車內一片死寂。
剛才的經歷像一層無形的寒冰，籠罩在兩人之間。
最終還是阿莫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還有些發幹：“現在怎麼辦？‘收藏家’的線斷了，還差點把命搭上。”
“線沒斷，只是變得更危險了。”
周顧的目光盯着前方道路，手指在方向盤上無意識地敲擊着，這好像是他極少見的、流露出思考痕跡的小動作，“對方越是急着滅口，越是證明我們接近了核心。‘收藏家’，或者他背後的人，極度害怕暴露。”
他側過頭看了阿莫一眼：“而且，我們並非全無收獲。至少知道了兩點：第一，對方與內部腐敗密切相關，甚至能動用特殊裝備；第二，他們對‘負面情緒’的舊物有着超乎尋常的渴求。這一定與‘靈樞’項目或者類似的東西有關。”
就在這時，周顧的終端再次響起，是秩序司內部的加密通訊。
他看了一眼號碼，接通。
“說。”
“周專員，”之前那個分析室主管的聲音傳來，帶着一絲緊張和興奮，“我們有了新發現！在對懷表能量籤名進行深度逆向建模時，系統捕捉到一個極其微弱、但特征相似的‘回聲’信號！信號源不在數據庫記錄的任何已知地點，但大致方位可以鎖定 —— 就在城西，‘遺忘圖書館’舊址附近！”
遺忘圖書館？
那是一個早已廢棄多年的紙質文獻儲存中心，據說在電子化時代初期就被遺忘了，現在幾乎是一片被未來城市發展包圍的廢墟。
又一個與“舊物”相關的地址！
“信號強度極低，且斷斷續續，像是某種……未完成的試驗品或者能量泄漏。”主管補充道。
果然，又是這種特征。
“持續監控信號源。有任何變化，立刻報告。”周顧下達指令，然後看向阿莫，“改變計劃。去城西。”
懸浮車在空中劃出一道流暢的弧線，改變方向，朝着城市另一端那片被遺忘的角落疾馳而去。
越是靠近城西，周圍的建築就越是低矮破敗，現代化的痕跡逐漸減少，仿佛時光在這裏停滯了。
如果說之前的“鏽帶”是工業化的廢墟，城西則可以比做文明的遺跡。
遺忘圖書館是一座巨大的、哥特式風格的古老建築。
此刻建築物被籠罩在黃昏時刻灰暗的光線下，尖頂破損，窗戶大多黑洞洞的，牆壁上爬滿了幹枯的藤蔓，像是一個垂死的巨人。
周顧將車停在了幾個街區之外，兩人再次步行接近這座建築。
離圖書館還有一個街區時，阿莫忽然停下了腳步，臉色微微發白。
“怎麼了？”周顧立刻警覺。
“有味道……”阿莫皺着眉頭，下意識地捂住了鼻子，盡管空氣中只有灰塵和潮溼的氣味，“不是物理上的……是靈性層面的……一種……冰冷的、躁動的……飢餓感……”
周顧手腕上的終端屏幕也亮了起來，顯示着周圍的能量讀數正在異常升高，一種扭曲的、充滿攻擊性的波段正在變得活躍。
“能量籤名與懷表同源，但更不穩定，更……狂躁。”周顧沉聲道，“小心。這裏可能有，不止一件‘東西’。”
兩人更加謹慎地靠近圖書館的主入口。
巨大的橡木門早已腐爛倒塌，露出裏面漆黑一片、如同巨獸口腔般的大廳。
就在他們即將踏入大廳的那一刻——
“咻！”
一道暗紅色的光影如同毒蛇吐信子一般、從大廳深處的陰影中激射而出，直直撲向走在前面的周顧！
速度極快，帶着一股令人牙酸、耳鳴的尖嘯和濃鬱的、幾乎令人作嘔的血腥暴戾氣息！
周顧的反應快得超乎常人，他猛地一個側滑步，身體以毫厘之差避開了那道紅光的直擊，同時右手已經拔槍在手！
但那束紅光仿佛有生命一般，在空中詭異的一折，竟然再次朝着周顧的脖頸纏繞而來！
直到這時，阿莫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什麼光影，而是一柄樣式古樸、卻通體纏繞着暗紅色能量電弧的匕首！
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操控着，自主地發動着攻擊，充滿了瘋狂的殺意！
“砰！砰！”
周顧連開兩槍，精準的能量光束擊中了匕首的刀身，爆出兩團刺眼的電火花。
匕首的攻擊軌跡被徹底打偏，發出了一聲更加尖銳刺耳的嗡鳴，仿佛被激怒了，刀身上的紅光大盛！
但就在這短暫的停頓間，周顧已經看清了匕首的樣式和上面的能量籤名。
“嗜血幽靈……果然這裏還有別的！”他低喝一聲，語氣帶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顯然認識這東西，或者至少知道它的特性。
匕首再次凌空撲來，速度更快，角度更加刁鑽！
周顧不斷移動、閃避、開槍還擊，能量光束與暗紅電弧在空中不斷碰撞，發出令人心悸的爆鳴聲。
整個廢棄大廳裏能量亂流激蕩，灰塵簌簌落下。
阿莫被這突如其來的戰鬥逼得連連後退，躲在一根巨大的石柱後面。
那匕首散發出的狂暴殺意和血腥氣息如同實質的沖擊波，不斷沖擊着他的感知，讓他頭暈目眩，胃裏翻江倒海。
這感覺比懷表的悲傷更加直接，更加具有攻擊性！
他看到周顧雖然身手矯健，槍法精準，但那匕首的攻擊越來越瘋狂，速度越來越快，仿佛能量無窮無盡。
周顧的移動空間被不斷壓縮，情況變得危急起來！
不能這樣下去！
阿莫猛地一咬牙，從石柱後探出身，強行集中精神，將自己的感知如同觸手般伸向那柄瘋狂的匕首——
“呃！”接觸的瞬間，阿莫如遭重擊，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狂暴！殺戮！背叛！無盡的憤怒和嗜血的渴望！
感官如同最肮髒的浪潮瞬間涌入他的腦海，幾乎要將他的意識撕碎！
這匕首裏蘊含的情感，比懷表的悲傷更加負面，更加黑暗，更加具有毀滅性！
他看到碎片化的影像：
—— 一個古老的戰場，匕首一次次刺入敵人的身體，暢飲鮮血……
—— 一個陰暗的儀式，匕首被浸泡在黑色的液體中，發出痛苦的嗡鳴……
—— 一個穿着華服的男人，用它從背後刺入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 最後，是無盡的黑暗，和黑暗中那永不滿足的、對鮮血的飢渴……
這根本不是什麼古董，這是一個被無數罪惡和負面能量滋養、扭曲了的邪器！
“它的核心……是憤怒和背叛……需要……鮮血……”阿莫強忍着劇烈的惡心和頭痛，斷斷續續地對着周顧喊道，“能量……不穩定……攻擊的間隙……在能量回流……”
周顧聽到了他的話，冰藍色的眼睛中閃過一絲銳芒。
他不再盲目射擊，而是開始有意識地引導匕首的攻擊，仔細觀察着它每一次瘋狂撲擊後那極其短暫的能量減弱瞬間。
就是現在！
在一次匕首全力撲擊落空、能量微微回縮的百分之一秒內，周顧沒有開槍，而是左手猛地從腰間取出一個巴掌大小、像是某種磁力約束裝置的東西，對準了匕首！
“嗡——！”
一道強大的定向能量場瞬間爆發，如同無形的枷鎖，猛地將那柄瘋狂掙扎的匕首禁錮在半空中！
匕首身上的暗紅色電弧瘋狂閃爍，發出刺耳欲裂的尖嘯，試圖掙脫束縛，但那能量場極其強大，將它牢牢鎖死。
周顧迅速上前，用特制的絕緣材料袋將其層層包裹起來。
袋子上立刻浮現出無數掙扎凸起的痕跡，但尖嘯聲和能量波動被迅速隔絕、減弱。
大廳裏重新恢復了死寂，只有能量對撞留下的淡淡化學味兒和彌漫着的灰塵能夠證明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戰鬥。
周顧微微喘息了一下，將封印好的匕首收好。
他走到靠在石柱上、臉色依舊蒼白的阿莫面前。
“你？”他的問話依舊簡潔，但目光在阿莫臉上停留了片刻。
“……死不了。”阿莫擺擺手，聲音虛弱，“這又是什麼鬼東西？”
“另一個‘情感容器’。”周顧看着手中的隔離袋，眼神冰冷，“或者說，‘情感武器’試驗品。能量籤名與懷表同源，但承載的情感波段完全不同，更加具有攻擊性和污染性。”
他抬起頭，看向圖書館深處那無盡的黑暗：“看來，‘收藏家’或者他背後的人，收集那些充滿負面情緒的舊物，是爲了提取甚至‘制造’這種可怕的能量，注入不同的容器，測試效果。”
懷表是針對精神的慢性侵蝕和昏迷。
而這把匕首，則是直接而暴力的物理殺戮。
這背後的陰謀，令人不寒而栗。
“必須找到信號的源頭。”周顧的語氣斬釘截鐵，“試驗場一定就在這附近。”
兩人稍作休整，然後更加警惕地向着圖書館深處，那些異常能量信號傳來的方向，一步步探索過去。
黑暗中，仿佛有無數雙眼睛，正在注視着他們的到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