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陳昭看向人群中的潘金蓮,笑着伸手。
人群分開,投來一道道豔羨目光。
金蓮激動又緊張,下意識在粗布裙衫上擦着手,緩緩靠近,腳下像踩着棉花似的。
“可找到活計了?”陳昭拉住她柔弱無骨的小手笑問。
金蓮神色一黯,自責道:“奴家太笨了,連個浣洗縫補的活都沒求來……”
她不知是不是故意說的,話出口,周圍衆人才猛然回過神,炸鍋了一般。
“小娘子是個福星,剛來就讓昭哥兒高升,請到我家布莊做活,月錢好商量!”
其他人也跟着高呼,“來我家來我家!我家有輕巧活計,定不會累着小娘子!”
“還是我家的胭脂水粉鋪子吧!不須做什麼,就憑小娘子這般顏色,最適合來我家啊!”
原本橫挑鼻子豎挑眼的街坊四鄰,紛紛變了臉求着雇傭金蓮。
覺得她是福星是一方面,最重要的當然還是陳昭,畢竟如今的金蓮可是差爺的屋裏人啊!
金蓮從沒被這麼多人如此重視過,激動地俏臉都泛了紅,癡癡看着陳昭笑道:“爺您說,我去哪家合適?”
陳昭笑了,知道她是故意,故意讓他趁機抖威風擺譜。
畢竟眼下當衆選了誰,可就是跟誰家交好,便是對方巴結上了他這新貴差爺,不至於飛黃騰達卻也無人敢惹了啊!
周圍衆人一個個眼巴巴的,都很緊張期待。
陳昭卻環視衆人,淡淡道:“哪好給街坊們添麻煩?你既是我屋裏的使女,當然該在家裏享着清閒等着伺候我才是!”
“爺說得對,都對!”金蓮快要癡了,貼着陳昭呼吸都有些亂掉,“奴以後便只管好好伺候爺!”
人群呆滯了下,跟着許多人都後悔不已。
早知道就該提前讓這小娘子來自家做活的啊,那樣平白就跟陳差爺拉近了關系,多好的機會啊!
如今可好,求着人家來人家都不來了!
畢竟陳昭已經是正經快班衙役,月錢足足二兩銀子,哪還需要嬌媚的金蓮小娘子再出來做活?
羨煞旁人啊!
有豔羨的也有害怕的,茶坊的王婆和蜜餞果子鋪老板張毛子,這會早就匆匆關了店門躲到門後面去了,腦袋都不敢露。
陳昭卻不像裝什麼大肚量,畢竟有權不用過期作廢,於是直接停在他們兩家鋪子門前,挑眉出聲。
“這般動靜,怎麼不見這兩家鋪子的老板出來?別是出了什麼事吧?小乙,趕緊去敲門問問!”
“好嘞頭兒!”何小乙多賊啊,眼睛一轉立馬明白過來,扯袖子提起兩張板凳,甩手便朝兩家門上砸了上去!
砰!砰!
周圍衆人嚇一跳,紛紛暗暗呲牙咧嘴,卻沒一個吭聲的。
陳昭卻板臉佯怒道:“小乙,收起你過去那些蠻橫做派來!咱們是衙役,可得心懷百姓!再說,這裏可都是我的老街坊呐,如何能這般粗魯?”
何小乙眨眨眼,嘻笑道:“小的知錯了,頭兒教訓得是,說得也好!大夥說我家頭兒說得好不好?”
人群互相看看,跟着紛紛回過味來。
“好!太好了!感人涕下啊!”
“從未見過昭哥兒這般一心爲民的差爺,咱們紫石街有福了啊!”
“快住嘴!昭哥兒還是咱們能喊的嗎?喊陳爺!”
陳昭手指勾着束腰暗樂,心道作威作福的感覺,果然很不錯啊!
抬眼瞧見茶坊和蜜餞鋪門縫裏,那兩雙慌亂驚恐不知所措的眼睛,他又故意皺眉對小乙說道:“既然知錯了,還不給這兩家鋪子裏賠禮道歉?嗯,就掌嘴吧!”
接收到他的眼神暗示,何小乙立馬大聲道:“好!知錯該罰,我何小乙,在這給兩位店家賠罪啦!”
說着話,他就要揚起巴掌,作勢朝自己臉上打落,只是動作極慢。
咔咔!緊閉的店門後,王婆和張毛子見狀嚇壞了,同時打開門沖了出來。
“哎喲使不得使不得!都怪我們亂關門,可不敢怪罪!”
兩人戰戰兢兢陪着笑,滿臉忐忑緊張。
陳昭眯眼不說話,金蓮也抿着嘴。
小乙卻收手道:“哦,當真不怪我砸門,只怪你們自己?恁地時,那你們也知錯該罰,還不掌嘴?”
“啊?”王婆和張毛子傻眼。
“啊什麼啊?想要我親自動手不成?”小乙瞪眼,“你們兩個,互相掌嘴吧!”
王婆和張毛子臉徹底垮了,哀求抬眼,又心虛不敢看陳昭和金蓮,轉眼四下瞧,卻也只見街坊四鄰們全都是看熱鬧的表情!
事已至此誰還能不明白,之前就是他們兩個咋呼的最歡,嘲諷陳昭說他養不起人,非讓他賣掉潘金蓮,如今這擺明是遭了現世報!
衆人自然都不去管,一邊暗暗慶幸當時沒太多嘴,一邊樂呵呵看熱鬧,畢竟這王婆和張毛子都是難纏的,不少人也受過他們的氣。
“作孽喲!都怪咱們嘴賤!”
眼見似都在看笑話,張毛子哭喪着臉低聲道:“這是犯了太歲爺,來吧王幹娘,咱們都輕一點!”
說着話他一巴掌揮出去,抽在了王婆臉上。
啪!
王婆懵了下,她就是個不吃虧的,立馬也反手一耳光揮過來,還加了些力道。
啪!
張毛子頓時瞪眼,怒道:“你這老虔婆,恁地使這麼大力道作甚?”
嘴上罵着,他也帶着火氣加了點勁。
Pia!
“你個賊廝!這般大勁打我這老婆子?我看你是在記恨我去年罵過你!”
王婆氣惱,跳着腳地抓撓過去。
“哎喲!”張毛子慘叫出聲,臉上頓時冒出幾個血道子來,他也真惱了,一腳把這老虔婆踹個趔趄。
王婆嚎叫一聲,扭着肥碩的身板便反擊回來,於是倆人直接抱在一起廝打成一團,很快慘叫連連頭發都一縷縷翻飛。
圍觀衆人開始還有點呆,可很快便看爽了……好久沒見過這麼熱鬧的好戲了!
越來越多的人擠過來看張望,就連附近酒樓上的客人都被驚動,不少都紛紛探頭看熱鬧。
卻說酒樓臨窗位置,坐着個身材凜凜容貌浮浪的男子,穿着錦衣手搖着一把灑金川扇兒,舉着酒杯聽到外面的動靜不由皺眉。
旁邊有正拍馬屁的潑皮見了,拍桌子叫來店小二道:“街上是哪個醃臢貨在叫囂,擾了大官人的雅興,該打!”
店小二自然是個消息靈通的,聞言賠笑道:“幾位不知,咱們紫石街的白役陳昭在王家莊凶殺案上立了大功,成了正兒八經的快手差爺!正教訓先前奚落過他的王婆和張毛子,嚇得兩人正當街掌嘴認錯呢!”
桌上幾個潑皮借着酒勁瞪眼道:“嚯,好大的官威!不過是個快手也敢張狂,不知咱們西門大官人可是堂堂的縣衙押司,正在此吃酒嗎?”
又一個道:“大官人少候,俺這便去教訓他,讓他來罰酒賠罪!”
原來主位那人卻正是西門慶,仗着其鑽營手段財力人脈跟縣令交好,買了個押司的虛知在身,在陽谷縣誰都得叫一聲大官人。
西門慶搖搖灑金扇阻止了獻殷勤的潑皮,端起酒杯起身朝窗外看去,只一眼便瞧見了高大俊朗器宇軒昂的陳昭,不由驚道:“好一個漢子,倒有幾分氣派模樣!”
再一眼,他不由目光乍亮,“他身旁那小娘子卻是誰?生得這般嬌媚入骨,真真是個妙人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