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林婉貞一走,寶珠心裏就很不安,原本吃完早飯她該去上班的,也沒心思去了,打了個電話去廠子裏請假,之後就在家裏等着。
等到值夜班回來的楚時娟宋城補覺起來,要吃午飯了,林婉貞還沒回來。
寶珠就有些慌了,她怕她原本擔心的事發生了。
宋曉蓮從早上林婉貞神神秘秘出門,她跟出去卻沒瞧見人,心裏一直很不甘心,總覺得母女倆背着人在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見寶珠在沙發上坐立不安,一會兒支起脖子往外面看,一會兒又焦躁的起身,連去廚房給宋媛幫忙都忘了,她抱起胳膊涼涼出了聲:
“二嫂,外面這麼大太陽,你媽一大早出去到現在還沒回來,你不擔心她中暑了啊?”
楚時娟昨晚診室特別忙,她和兒子兩個值班,忙到今天半中午才回來,困得不行,早飯都沒吃,倒床就睡了。
這會兒醒了人也昏沉沉的,坐在沙發上按着頭不太想動。
聽到宋曉蓮的話,她挪開擱額頭上的手,往屋子裏望一眼,才發現親家不在,再看外面能曬化人的太陽,她不由問了聲:“親家去哪兒了?”
“今天天是挺熱的,她帶傘沒有?”
寶珠還沒回,宋曉蓮又出聲了:“不知道去哪兒了,我和宋媛都沒問出來,神神秘秘的,搞得好像.......”
“什麼神神秘秘的,你又亂說什麼呢?”
楚時娟皺起眉訓斥道,“你爸之前打你的傷都好了是吧?”
“女孩子家這麼說話帶刺,以後誰敢和你相處,還有,你記住,我們是你的家人,不是你的仇人。”
最後一句話楚時娟加重了語氣,宋曉蓮臉變了變,但她到底不甘心,總覺得自己好不容易抓到了母女兩的把柄,她做出一副委屈的神色:
“我還不是爲了這個家好。”
“二嫂和貞姨早上就是神神秘秘的啊,早上貞姨出去,還特地打扮過,穿了身新衣裳.......”
“穿新衣裳就是打扮了?”
楚時娟一個眼刀睖向宋曉蓮,“我要今天穿的也是一身新衣裳,你打算怎麼編排我?”
“你要是實在聽不懂我的話,我讓你二哥給你租個房子你出去住。”
楚時娟沒功夫在這時候管教聽不進人話的女兒,她不耐煩放下一句,也沒去看宋曉蓮白了的臉,轉頭問道寶珠:
“親家出去辦什麼事?”
“怎麼之前沒聽她說過?”
楚時娟是真心關心林婉貞。
喬家人逃港去了,和他們有親戚關聯的,有能耐的早走了,沒能耐的平時和喬家也聯系得少,當初貞娘和寶珠被喬振耀一碗老鼠藥送進醫院,除了他們家和街道安排了兩個人去探望,別的喬家人一個沒去。
至於貞娘的娘家林家,大哥林必武已經犧牲了,另外的父母和小弟早在南城淪陷那年舉家逃命出去的時候,就失去了聯系。
貞娘和寶珠算得上沒什麼親人了,她想不到林婉貞獨自出去有什麼事,也擔心她會有事。
畢竟貞娘那副身體實在不好,裹過小腳更走不了多少路,萬一在路上中暑暈倒了就糟糕了。
寶珠對上婆婆關切的視線,張張嘴卻不知道怎麼說。
因爲嚴旻沒登門的事,她到現在對林婉貞要和嚴旻結婚的事還持懷疑態度,在她心裏,這個證是領不成的。
只是媽媽想去試,她不想媽媽不開心,只能先支持,但她做好了媽媽會失落回來的準備,也就不打算讓人知道這事。
但媽媽到這時候還沒回來,她就很怕。
“老二,你知道你嶽母去哪裏了?”
眼見着寶珠眼睛都紅了,楚時娟估計事不小,她往屋裏喊了聲宋城。
宋城也才剛睡醒,昨晚他比楚時娟還忙,接連接診了好幾個危急病人,查房的時候也遇到各種狀況,回家看到寶珠在家,他躺在床上問了兩句沒得到回就睡着了,聽到喊,他套上褲子,眼鏡沒顧得上戴就出來了。
“不清楚。”
宋城眼睛前年在戰場上被炮火傷到過,如今中度近視,不帶眼鏡看不太清人的神色表情,但他還是下意識往寶珠方向望了眼。
寶珠觸及他的視線,垂下頭開了口,“媽她和嚴師長去領證了。”
“之前嚴師長找到媽媽,說落水的事他願意負責.......”
“這不可能!”
寶珠的話沒說完,邊上宋曉蓮蹭一下站了起來,瞪着眼不可置信一聲。
楚時娟被她驚了一跳,她皺起眉,“你那麼激動做什麼?”
“我激動?我能不激動嗎?”
“你不聽聽她說的是什麼事?”
“她說她媽和嚴師長去領證去了!”
宋曉蓮這回一點沒聽楚時娟的訓斥,她完全不能接受林婉貞去和嚴旻領證的事。
上輩子她認親的時候林貞娘明明已經死了,林睿他爸也根本沒娶過親,在她嫁給林睿的那年就戰死了!
她看着林睿把那人的骨灰盒放進林家大小姐墓裏的。
林睿還說過,他爸一輩子只愛他媽,活到如今只是爲了送走林家兩個老的,兩個老的一死,他也馬上戰死了,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娶親。
還是娶林貞娘,一個普通的被拋棄過的童養媳。
不可能,這完全不可能!
宋曉蓮不相信,她覺得哪裏錯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你們怎麼先前沒說?”
楚時娟沒管宋曉蓮的發癲,問道寶珠。
坦白說,她也很震驚,嚴旻他們都認識,算是老交道了。
他們因爲林大小姐認識,也因爲林大小姐這些年不再走動。
沒有人比他們更知道嚴旻對林家大小姐的愛有多深,那是爲了替對方報仇,不惜以自身入局自投羅網進憲兵隊的愛。
所以前段時間,貞娘落水,謠言滿天飛的時候,她和老宋才感到難辦。
“十天前。”
寶珠看一眼婆婆,抿了抿唇道。
“本來要告訴您和爸,但這些天嚴師長都沒上門露過面,媽就不知道怎麼和你們說。”
“今天也是,嚴師長車沒停在門外,讓媽去大院外面找的他。”
“嗤,這麼藏頭藏尾,確定是嚴師長嗎?”
宋曉蓮神情突然放鬆下來,她坐回沙發上,雙手抱起手臂,瞥一眼宋曉蓮,意味深長的一聲:“別不是被人騙了吧?”
“你別惹我打你!”
寶珠實在忍不了宋曉蓮一次又一次的挑釁,她扭頭吼了一聲。
但宋曉蓮的話也像鐵錘一樣砸在她心裏,就是楚時娟也有些懷疑這事了,她接着又問了寶珠幾個問題:
“這麼多天一次沒露面過?”
“那他怎麼和你媽聯系的?”
“早上貞娘出去你跟着出去沒有?”
“沒有,一次都沒有露面過,媽也是十天前見過他一次,後面都沒見過,連領證都是他找人來通知的媽.......”
寶珠說到這兒,眼圈突然一紅,她想起這些天來的提心吊膽和覺得的不對勁,現在越想越怕,她忍不住抓了楚時娟的手:“媽,那人不會真是騙子吧?”
“我早上想跟着的,但是媽不讓,畢竟結婚是兩個人的事。”
“別急,按理不該有那麼大膽的人,這可是軍大院。”
楚時娟拍拍寶珠的手回着,神色卻十分凝重,她扭頭喊道宋城:
“老二,去書房給你爸掛電話,讓他去問領導打聽,嚴師有沒有遞交結婚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