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脆生生的童言無忌，讓周圍的笑聲更大了，也讓不遠處沈昭寒的臉更黑了。
譚雨桐笑着摸了摸女兒的頭，心裏那點被算計的不快，被女兒的驕傲沖淡了不少。
“譚同 志。”
一個沉穩的嗓音傳來，譚雨桐抬頭，看見陸彥成正朝她走來，他臉上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恭喜你啊。”陸彥成走到她面前，很自然地說道。
他讓周圍安靜不少。譚雨桐覺得自在了一些，有點不好意思地回道：“陸同 志，您就別拿我開玩笑了。”
她看着他，真心實意地問：“那……您的表彰大會什麼時候開？您才是最大的功臣。”
陸彥成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挑了下眉：“我的？不用了。”
“我不喜歡搞這些虛頭巴腦的儀式，有那個時間，還不如去訓練場上多跑兩圈。”
譚雨桐的心，莫名有了點變化。
一個爲了升職費盡心機，一個卻把功勞看作過眼雲煙。
這人跟人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她正出神，胳膊忽然被人攥住了，力道不小。
“回家！”沈昭寒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黑着一張臉，不由分說地拉着她就往外走。
周圍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一回到家，門砰地一聲被關上，沈昭寒才甩開她的手。
他沒發火，也沒咆哮，只是站在那兒，靜靜看着她。
良久才壓住怒火，沉沉開口：“你現在滿意了？跟我的競爭對手站在一起，讓他當着所有人的面羞辱我，你覺得很風光？”
譚雨桐被他問得想笑，她也確實笑了出來。
“他是在感謝我，我做錯了什麼？”她平靜地把去倉庫的事簡單說了一遍，“我只是把看到的情況，告訴了陸同 志。”
“陸同 志？”沈昭寒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往前逼近一步，“你心裏還有沒有我這個丈夫？這麼大的事，你爲什麼不告訴我，要去告訴一個外人？你有沒有替我考慮過？考慮過我的處境，我的前程！”
“你的前程？”
譚雨桐終於忍不住了，她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回擊：“沈昭寒，你的前程，是你升官發財的墊腳石！陸同 志查案，是爲了他手底下那些差點被人斷了活路的兵！他堵上的是他自己的前程！這兩者一樣嗎？”
沈昭寒被她的話堵得啞口無言，臉漲得通紅。
半晌，他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辯解：“你根本不懂！你以爲升職那麼容易嗎？有時候就得忍，就得等！等我位置坐穩了，再去查不行嗎？你就非要在這個節骨眼上給我添亂？”
又是添亂。
譚雨桐只覺得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涼透了四肢百骸。
她看着眼前這個滿心只有自己的男人，突然覺得很累，連吵架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譏諷的笑：“是，我就是喜歡添亂。”
說完，她再也不看他一眼，轉身走進了房間，把門關上了。
夜深了，譚雨桐坐在黑暗裏，一點睡意都沒有。
臥室的門被悄悄推開一道縫，一個小小的身影抱着枕頭，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
“媽媽？”
譚雨桐沒做聲。
清清摸索着爬上她旁邊的椅子，把小腦袋靠在她的胳膊上。
“媽媽，你是不是因爲爸爸不開心了？”
女兒溫熱的身體和軟軟的聲音，讓譚雨桐僵硬的心瞬間融化了一角。她伸出手，把女兒緊緊摟進懷裏。
清清在她懷裏蹭了蹭：“媽媽，你別難過。我支持你。今天大家都誇你，我特別高興。”
“我覺得，今天的媽媽，特別厲害。”
黑暗中，譚雨桐再也忍不住，眼淚無聲地滑落。她什麼都沒失去，她還有她的清清。
這就夠了。
表彰大會過去了兩天，沈昭寒還是那副死人臉，家裏頭的空氣跟結了冰似的。
這天下午，她領着清清在大院裏頭溜達，迎面就撞見了陸彥成。
“譚同 志。”
陸彥成主動打了招呼，腳步沒停，徑直朝她走了過來。
他今天也穿着那身軍裝，肩是肩，背是背，熨帖得沒有一絲褶皺。
“陸同 志。”譚雨桐客氣地應了一聲，手下意識地把清清往自己身後攏了攏。
“我是來道謝的。”陸彥成話說得幹脆，人已經在她面前站定，“那天，要不是你……”
譚雨桐連忙擺手，想把這話題岔過去。
“您別這麼說，您那是爲了抓壞人，我就是湊巧路過。再說了，這謝禮不是早就有人代您送過了？”
她半開玩笑地提了一句，話裏頭那點味兒，自己都沒留意到。
陸彥成聽出來了，他沉默了一下，忽然問：“你跟沈昭寒……沒事吧？”
這話說得有些突兀，譚雨桐愣了愣，隨即明白了。那天晚上沈昭寒那副要吃人的樣子，肯定被他看到了。
她扯了扯嘴角，覺得沒什麼好瞞的，反正這婚是離定了。
“沒什麼事，反正也要離了。”
話音剛落，就聽見啪的一聲。
陸彥成沒忍住，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聲音響亮。
“離得好！”
他脫口而出，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喜色，那股子興奮勁兒，跟他平時沉穩的樣子判若兩人。
說完他自己也覺得反應太大了，清了清嗓子，又板起臉，補了一句：“我是說，那種不分青紅皂白、只顧自己前程的男人，確實不值得托付。”
譚雨桐被他這一下給弄懵了，呆呆地看着他。
這人怎麼比她還高興？
不過轉念一想，陸同 志這人正直，估計是看不慣沈昭寒的做派，替她打抱不平呢。
這麼一想，她心裏頭倒也舒坦了些。
打那以後，陸彥成道謝的由頭就沒斷過。
今天送來一本嶄新的小人書，說是給清清解悶的。
明天又提來一網兜橘子，說是他戰友從南方寄來的，給孩子補補維生素。
他總能找到最正當的理由，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她們母女面前。
他對清清是真的好，不是那種敷衍的居高臨下的好。
他會蹲下來，認真地聽清清講她畫的畫，會跟她討論小人書裏的孫悟空到底有幾根救命毫毛。
清清也越來越喜歡這個不愛笑但很溫柔的陸叔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