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枯戮山的訓練日程表旁，不知何時多了張粉色便籤，上面用伊爾迷標志性的工整字跡寫着“嬰幼兒護理與早期潛能激發實踐”。
這可不是隨便寫寫——伊爾迷真的弄了本硬殼筆記本，裏面密密麻麻記滿了奇犽的成長數據，從每次無意識抓握的力道，到對顏色卡片的反應速度，連頭圍增長都精確到毫米，嚴謹得堪比家族S級任務報告。
維茲湊過去看時，正好撞見伊爾迷拿着軟尺，小心翼翼繞着奇犽的小腦袋量尺寸，小家夥被逗得咯咯笑，小爪子還試圖抓軟尺。
“我說，”維茲忍不住開口，伸手輕輕捏了捏奇犽的臉蛋，“他才三個月大，你現在評估暗殺天賦，是不是比席巴先生還急？”
伊爾迷頭也不抬，筆尖在本子上飛快記錄：“基礎數據是長期評估的核心，早期幹預能定向引導能力發展。”他頓了頓，補充道，“父親看過我的記錄，說方向正確。”
維茲：“……” 行吧，揍敵客家的卷，從嬰兒期就開始了。
不過相處久了，維茲也發現伊爾迷的“兄長模式”藏着軟乎乎的細節。
比如維茲想抱奇犽時，他不會阻止，只會默默跟在旁邊，眼神像掃描儀似的掃過房間溫度、嬰兒衣物厚度，甚至會悄悄示意女仆把溫水端到旁邊。
要是維茲逗奇犽笑得太厲害，他還會遞過小毯子，提醒“別着涼”。
就像現在，維茲坐在地毯上，把奇犽放在腿上舉高高，小家夥笑得口水都流出來了，小腦袋還一個勁往維茲懷裏蹭。
維茲能感覺到身後那道熟悉的視線，不用回頭也知道，伊爾迷肯定靠在門框上，臉上沒表情，耳朵卻悄悄豎着呢～
平靜的日子沒持續多久，一份燙金封皮的任務簡報就送到了兩人面前。
“要離開三天。”伊爾迷把卷軸攤開在桌上，地圖上用紅圈標出目標地點——大陸另一端的拉寧城。
任務是取走某個黑幫頭目的秘密賬本，難度A級。
維茲盯着地圖上遙遠的距離，指尖無意識摩挲着邊緣：“就我們兩個去？”
“嗯。”伊爾迷點頭，黑色貓眼裏沒什麼情緒，可維茲能看出他眼底藏着的期待——畢竟這是他們第一次單獨執行跨區域任務。
“飛艇已經安排好了，明早出發。”
出發前的晚上，基裘夫人拉着兩人的手，絮絮叨叨叮囑了半天，主要是對着伊爾迷：
“伊爾迷啊，一定要照顧好維茲！外面壞人多，就算維茲厲害，你也要多盯着點……還有記得按時吃飯，別總吃糖，任務完成早點回來給奇犽帶小禮物呀～”
席巴站在旁邊，只是沉聲道：“謹慎行事，任務優先，注意安全。”
最讓維茲意外的是，出發前半小時，伊爾迷居然鑽進了嬰兒房。
等他進去時，正好看見伊爾迷把一個指甲蓋大小的黑色裝置，悄悄放在奇犽的枕頭邊——那玩意兒怎麼看都像微型監控探頭。
“這是……”維茲挑眉。
“實時監測生命體征和環境參數。”伊爾迷面不改色地收起工具，“確保家族資產安全。”
維茲：“……” 好嘛，出個遠門還遠程盯弟弟，這弟控屬性藏都藏不住。
拉寧城和枯枯戮山完全是兩個世界。剛下飛艇，鹹腥的海風就撲面而來，碼頭上人聲鼎沸，漁船、貨輪擠在一起，小販的叫賣聲、水手的笑罵聲混在一塊兒，滿是鮮活的煙火氣。
維茲還是第一次見這麼熱鬧的地方，眼睛都看直了，路邊糖炒栗子的香氣飄過來時，他差點沒忍住停下腳步。
伊爾迷卻像融進陰影的貓，眼神銳利地掃過周圍，手指在地圖上快速標記：“目標宅邸在城西，每晚八點會去情婦家，停留三小時，這是最佳行動窗口。”
維茲趕緊收回目光，用力點頭——對，任務要緊，不能被小吃勾走魂！
入夜後，拉寧城的霓虹燈亮了起來，把街道照得五光十色。
兩人借着夜色掩護，像兩道輕煙似的潛入目標宅邸。
伊爾迷的潛行技巧堪稱教科書級別，腳步輕得沒聲音，避開監控時連影子都不會暴露。
維茲緊跟在他身後，配合着他的節奏，兩人連呼吸都同步。
很快，他們找到了書房深處的保險箱。伊爾迷蹲在前面，指尖在密碼盤上快速跳動，發出幾乎聽不見的輕響。
維茲站在門口警戒，目光掃過書房裏的擺設——牆上掛着全家福，黑幫頭目摟着妻子，懷裏抱着個小女孩，笑得一臉溫和。
維茲心裏忽然揪了一下。明明是任務目標，可看到這樣的照片，總覺得有點復雜。
就在這時，走廊外突然傳來凌亂的腳步聲，還夾雜着醉醺醺的嚷嚷：“老大不是說去‘藍鸚鵡’嗎？怎麼還沒來？”“鬼知道！說不定又在書房裏數錢呢！”
腳步聲越來越近，都能聽到鑰匙插進門鎖的聲音了！
維茲心髒猛地一緊，立刻用手勢給伊爾迷示警。
伊爾迷的動作卻沒絲毫停頓，指尖依舊在密碼盤上翻飛，聲音冷靜得可怕：“還需要三十秒。”
門鎖開始轉動，金屬摩擦聲在安靜的夜裏格外刺耳。
維茲屏住呼吸，手悄悄按在腰間的匕首上，眼睛死死盯着門口——只要門一開，他就先動手制住人。
“咔噠。”
就在門把手即將轉到底的瞬間，保險箱門彈開了！
伊爾迷動作快得像閃電，一把抓過裏面的賬本塞進懷裏，另一只手猛地攬住維茲的腰，帶着他翻身躍出窗戶，穩穩落在下層陽台的陰影裏。
整個過程不到兩秒，連風聲都沒驚動。
幾乎是同時，書房門被推開，醉醺醺的漢子們涌了進來，燈光瞬間照亮了整個房間。
維茲被伊爾迷按在冰冷的牆壁上，後背貼着牆，身前是伊爾迷溫熱的胸膛。
他能清晰地聽到兩人的心跳聲，伊爾迷的手臂環在他腰上，力道很穩，帶着不容置疑的保護意味。
“奇怪，老大不在這兒啊？”
“走了走了，去‘藍鸚鵡’找他！”
腳步聲漸漸遠去，房門被隨手關上。
危機解除。
伊爾迷鬆開手，低頭看向維茲，黑色的貓眼裏映着月光，格外幽深：“沒事吧？”
維茲搖搖頭，感覺臉頰有點燙——剛才太近了，能聞到伊爾迷身上淡淡的薄荷糖味，還有他領口傳來的體溫。“賬本拿到了？”
“嗯。”伊爾迷拍了拍懷裏的賬本，指尖不經意擦過維茲的手背，又飛快收了回去。
兩人沿着排水管滑下，很快消失在拉寧城的小巷裏。
回到臨時安全屋，伊爾迷把賬本鎖進密碼箱，轉身就看到維茲坐在床邊，眼神有點發愣。
“你剛才在書房，走神了零點五秒。”伊爾迷走過去，語氣很平淡，卻帶着不容忽略的認真。
維茲一愣，沒想到這麼小的細節都被他發現了。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實話：“我看到牆上的全家福了……那個黑幫頭目，看起來也有很在乎的家人。”
伊爾迷靜靜地看着他，眼神裏沒什麼波瀾：“任務目標的情感狀態，與任務執行無關。我們的職責是高效完成委托，不摻雜多餘情緒。”
這是揍敵客的準則，維茲知道。
可剛才那瞬間的觸動，還是讓他有點悶。
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知道了，下次不會走神了。”維茲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把那些復雜的情緒壓了下去。
伊爾迷盯着他看了幾秒，忽然從口袋裏掏出糖盒——這次裏面是兩顆檸檬味的硬糖。
他剝了一顆遞給維茲，指尖碰到維茲的手心，帶着點微涼的溫度。
“任務完成度，良好。”他說道，語氣還是沒什麼起伏，可遞糖的動作卻軟了不少，像在悄悄安撫。
維茲接過糖塞進嘴裏，酸澀的味道在舌尖化開，接着是清甜的餘味，剛才那點悶意瞬間散了。
他抬頭看向伊爾迷，對方正低頭剝自己那顆糖，月光落在他的側臉上，把冷硬的線條柔和了不少。
維茲忽然覺得，或許不用想那麼多。在這個危險的世界裏，能和伊爾迷一起完成任務，一起躲掉危機，最後分享一顆糖，就已經很好了。
窗外的霓虹燈還在閃爍，安全屋裏很安靜，只有兩人輕輕的咀嚼聲。
遙遠的枯枯戮山上，嬰兒房裏的監控探頭還在亮着微光，銀發小團子翻了個身，小腦袋往柔軟的枕頭裏蹭了蹭，睡得正香。
伊爾迷吃完糖，忽然從包裏拿出個小本子——不是奇犽的觀察記錄，是本新的。
他翻開一頁，在上面寫下“拉寧城任務：完成。維茲狀態良好，無受傷。”，然後又補充了一句“檸檬糖，維茲接受度高。”
維茲湊過去看，忍不住笑了：“你連這個都要記？”
伊爾迷合上本子，認真點頭：“重要數據，需要記錄。”
維茲笑着搖搖頭，心裏卻暖烘烘的。
他知道，伊爾迷的關心從來都不在嘴上，而在這些細碎的、認真的小事裏。
夜漸漸深了，兩人靠在床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明天的返程路線。
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地上灑下一片溫柔的光斑，把兩個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