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的爭吵終於漸漸平息,只剩下王秀蘭斷斷續續的啜泣,還有林國強在屋裏壓抑着的粗重喘息。
錢,最終還是沒找到。一分都沒有。
王秀蘭坐在小馬扎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院牆,認定了就是林國強偷了錢,藏在了某個她不知道的角落。她嘴裏翻來覆去地念叨,一半是咒罵,一半是心疼她那點血汗錢。
林國強把自己關在屋裏,連晚飯都沒出來吃,顯然是氣狠了。
林雪也勸不動,看着王秀蘭那油鹽不進的樣子,只能無聲地嘆了口氣,回了自己冷清的西廂房。
整個院子安靜下來,只剩下王秀蘭一個人對着空氣較勁。
林凡縮在柴房的陰影裏,將這一切盡收眼底。胃裏那半塊窩頭帶來的一點點暖意,根本驅不散心底越來越深的寒。這家裏,像個冰窖。
【怨恨碎片x2已吸收】
【疲憊碎片x1已吸收】
【系統能量:1.7%】
能量的增長微乎其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這點程度的家庭紛爭,對系統來說,大概連塞牙縫都不夠。
日子在沉悶和壓抑中一天天挨過去。丟錢的事成了王秀蘭心頭拔不掉的刺,她看誰都不順眼。對着林國強是沒完沒了的冷嘲熱諷,指桑罵槐。
輪到林凡,待遇更是直線下降。本來就少得可憐的吃食變得更少了。有時候是一碗清可見底的米湯,清得能映出她瘦小的臉;有時候幹脆就什麼都沒有。王秀蘭看她的眼神,也越來越像看一件礙眼的舊東西。
林凡只是默默承受。她清楚,任何形式的反駁或者掙扎,換來的只會是更重的巴掌和更久的飢餓。她能做的,只有更頻繁地躲進柴房,那裏至少沒有王秀蘭的目光。她會握緊胸口的玉墜,感受那一點微弱的熱度,還有身體裏那幾乎察覺不到的力量在緩慢積累。
這點力量太少了,少得可憐。連填飽肚子都做不到,更別說改變什麼。她像一只被困在蛛網上的小蟲,只能眼睜睜看着命運收緊。
這天晚上,天黑得特別早。林凡蜷在柴房角落的幹草堆裏,抱着自己的膝蓋取暖。夜風從門縫裏鑽進來,帶着刺骨的涼意。
外面,王秀蘭的聲音刻意壓低了傳來,但那股尖利勁兒怎麼也藏不住。
“……都說妥了?那價錢,可真不能再少了!我這養了多少年……”
“放心吧嫂子,這價錢,山裏頭數一份了!公道!”一個陌生的男人聲音響起,口音有些含混不清。“那老光棍,攢了一輩子的家當,就盼着有個婆娘熱炕頭,傳香火呢。你家這丫頭,是瘦了點,可模樣不差,瞅着就能生養。”
林凡的心髒猛地往下一沉,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那……人啥時候過來?”王秀蘭的聲音裏帶着一絲急切。
“後天晚上。天黑透了就來,人直接帶走。利利索索的,省得村裏人嚼舌根。”
“好好好!就這麼定了!這死丫頭片子,總算能換倆錢回來,沒白費我這麼多年的嚼裹!”
後面的話,林凡幾乎聽不見了。耳朵裏嗡嗡作響,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凍得她渾身血液都快凝固了。
賣掉她?
賣給山裏的老光棍?像村裏買賣牲口一樣?
“賣掉”這兩個字,像燒紅的鐵錐,狠狠扎進她的心窩,痛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恐懼。前所未有的恐懼攫住了她,比餓肚子、挨打都讓人絕望一百倍。她好像已經能看見自己的下場——被關在窮山溝裏,給一個不認識的老男人洗衣、做飯、生孩子……像頭牲口一樣被使喚,直到被活活磋磨死。
不!她不要這樣的命!
強烈的絕望和不甘在她胸腔裏瘋狂沖撞,幾乎要炸開。
就在這一刻,胸口的玉墜猛地爆發出灼人的高溫,燙得她胸前的皮膚一陣刺痛。
【警告!宿主面臨致命危機!】
【警告!生存威脅等級:極高!】
冰冷的系統提示音在腦海裏響起,帶着從未有過的急促和尖銳。
緊接着,一股龐大到難以形容的能量洪流,毫無征兆地從玉墜中洶涌而出,瞬間沖遍她的四肢百骸!仿佛積攢了許久的洪水終於沖垮了堤壩!
之前那點點滴滴積攢的所有能量碎片,包括那些微不足道的憤怒、猜忌、怨恨,在這一瞬間被系統壓縮、提純,然後——毫無保留地一次性灌注回她的身體!
【系統能量:1.7% -> 100% -> 0%】
【能量反饋啓動!】
【身體機能強化中……骨骼密度提升……肌肉纖維重組……】
【感知力強化中……聽覺範圍擴大……夜視能力提升……】
【反饋完成!】
林凡感覺全身的骨頭都在發出細微的、令人牙酸的噼啪聲。一股從未體驗過的、爆炸性的力量感充斥着每一個細胞。長期營養不良帶來的虛弱感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幾乎要破體而出的強悍。
她的呼吸變得深沉而悠長,每一次吸氣都帶着清冽的空氣,每一次呼氣都帶走身體的雜質。五感被前所未有地放大了。
柴房外面極細微的風吹草動。
遠處田埂裏,一只夜蟲扇動翅膀的輕微嗡鳴。
還有……院門外,兩個刻意放輕、鬼鬼祟祟正在靠近的腳步聲!
腳步踩在幹燥的泥土上,發出沙沙的細響,一步,兩步……正朝着柴房這邊來!
是人販子!他們竟然提前來了!
王秀蘭的聲音也適時從主屋那邊傳來,壓得更低,卻透着一股子做賊心虛的緊張:“……手腳麻利點,別讓人瞧見了……”
心髒在胸腔裏擂鼓般狂跳,血液奔流的轟鳴聲幾乎蓋過了一切。
林凡能清晰地聽到其中一個人販子低聲嘟囔:“就這破柴房?看着跟個狗窩似的。”
另一個人不耐煩地回道:“管她在哪兒!給了錢就是咱們的人了,拖走完事!”
腳步聲停在了柴房門口。
一只又黑又糙的大手,摸索着搭上了柴房那扇薄薄的、搖搖欲墜的木門。
門栓被從外面輕輕撥動的聲音,在放大的聽覺裏,如同黑夜裏炸響的驚雷。
就是現在!
在木門被拉開一條縫隙,人販子探頭進來的前一秒鍾!
林凡動了!
她將系統反饋的所有力量,將這輩子積攢的所有不甘和求生欲,全部凝聚在這一撞!她像一頭發了狠的小獸,用肩膀狠狠撞向那扇單薄的木門!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
脆弱的木門根本承受不住這股沛然巨力,門板連同門框一起,被硬生生從裏面撞得向外爆開!碎裂的木屑四散飛濺!
門外那個正準備推門的人販子,哪裏料到裏面會有如此變故,被撞飛的門板結結實實拍在身上,悶哼一聲,整個人被撞得踉蹌後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操!怎麼回事?!”另一個人販子也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趁着這兩人一愣神的功夫,林凡已經像一道脫弦的箭,從柴房的黑暗裏猛地沖了出來!
她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議,身體輕盈得仿佛沒有重量。
“死丫頭!站住!”王秀蘭的尖叫在寂靜的夜色中炸響,充滿了驚慌和難以置信的憤怒。她沒想到這平時任打任罵的丫頭,竟然敢反抗,還弄出這麼大動靜!
兩個人販子這才反應過來,那跌倒的也顧不上疼,爬起來就追。
“媽的!小賤人還敢跑!”
“抓住她!腿打斷也得給老子抓回來!”
叫罵聲,雜亂的腳步聲,在身後死死咬住。
林凡什麼都顧不上了,腦子裏只有一個字——跑!
不顧一切地跑!
沖出敞開的院門,一頭扎進無邊無際的濃重夜色裏。
腳下的土路坑坑窪窪,好幾次她都差點被石塊或者土坷垃絆倒,但身體裏那股新生的力量總能在關鍵時刻支撐住她,讓她踉蹌一下便重新穩住身形,繼續發力狂奔。
夜風刮在臉上,帶着田野的土腥味,冰冷刺骨。
胸前的玉墜依舊散發着溫熱,表面似乎有微光流轉,隱隱約約,仿佛在給她指引着一個模糊不清的方向。
她不知道該往哪裏跑。
她不知道前面是河溝還是懸崖。
她只知道,絕不能停下!絕不能再回到那個吃人的林家!
絕不!
夜色越來越濃,前方的路一片漆黑。
她埋着頭,拼命擺動雙臂,肺部開始火辣辣地疼,雙腿沉重得像是灌滿了鉛。系統反饋的力量似乎正在快速消耗。
就在她感覺自己快要跑到極限,眼前陣陣發黑的時候,前方不遠處的拐角猛地轉出一個人影。
速度太快,她根本來不及刹住,也來不及看清對方是誰,就這麼直挺挺地撞了上去!
“砰!”
結結實實的一下悶響。
預想中兩人一起摔倒的場面沒有發生。她像是撞上了一堵牆,一堵冰冷而堅硬的,帶着某種奇異彈性的牆。
那人影被她這全力沖撞,竟是紋絲不動。
一股清冷中帶着某種難以言喻的強大氣息,瞬間將她整個人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