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昱挑眉,視線在沈南姿和林如意身上略過。
沈南姿雙手抱拳,悄悄作揖,眼神示意他莫要說出實情。
謝昱移開目光,“林氏擋住靖王妃的路,然後說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話,激怒了靖王妃,僅此而已。”
既然是不堪入耳的話,六皇子不說,大家也不好打聽,不好聽的話,肯定是污穢之言。
不得入耳。
大家都意外的看着沈南姿。
謝厭抿着嘴,也有些意外,這次竟然不是她的錯。
謝昱繼續道:“而且林氏看到母妃前來,故意壓低聲音說了一番話,兒臣也沒聽清。”
“顯然不是好話,接着靖王妃就怒氣沖天,說了大家都聽到的那些話。”
“兒臣猜想,能激怒靖王妃的話,必定是關乎靖王的。”謝昱看着謝厭,臉上有着猜不透的神色。
如此一提點,大家都明白過來,沈南姿的瘋癲皆是因爲靖王謝厭而起。
謝厭是靖王妃的“眼中釘,肉中刺”, 稍動一下都疼得齜牙咧嘴,張牙舞爪。
林如意顯然是故意的,還記着當年的仇恨,故意挑事端。
謝厭沉默着,事情到此,看來確實冤枉了她,看沈南姿的眼神有了些愧疚。
二皇嫂薛清凝難開口,“看來大家都錯怪了靖王妃。”
魏貴妃道:“既然事情已經真相大白,林氏,你的怨恨大家都明白,但是事情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你也該放下了。”
林如意不語,只是伏跪着,垂着頭看不清她的臉上的神色。
魏貴妃嘆了口氣,“你就向靖王妃叩首賠禮,此事就此揭過。你的身後還有一大家子呢,不要意思意氣用事,不顧大局。”
林如意身子一抖,靜默片刻,身子轉向沈南姿,“靖王妃,臣婦錯了。”
她說得言不由衷,明顯只是迫於形勢。
沈南姿並不想同她逞口舌之快,也不要她這無心的道歉。
便拜別魏貴妃先行一步。
事情已了,魏貴妃對謝昱道:“爲娘正派人四處尋你呢,走,有人等着你。”
謝昱似乎知曉魏貴妃欲帶他前往何處,趕忙言道:“母妃,兒臣尚需尋榮安郡王。”
魏貴妃一把抓住他,“不行,必須先去一趟。”
謝昱就這樣被魏貴妃強帶走。
林如意是最後起來的,她看着沈南姿的方向,嗤笑,
“得意個何勁,真是個有眼無珠的玩意,後面還有好戲可看,我且等着你哭的那一日。”
謝厭走在沈南姿的身後,想上前跟她說聲抱歉,可是,想到她之前的種種劣跡,怎麼也張不開口。
恰好郡王府的家仆來請,他只得和薛遇白先行一步。
傍晚時,沈南姿無趣極了,吃完喜宴就爬上謝厭的馬車。
他那樣小氣的人,今日犯了兩樁事端,他真會把她丟在這裏。
謝厭上來時,果然臉色臭的跟臭鱖魚一般,她窩在他座位角落,被他一下提起,丟到門口。
沈南姿抱着車板,才沒被他一腳踹下去。
“沈南姿,你一天不犯事,你就皮癢是不是?”本來還有些愧疚之情,如今半點都無,謝厭被氣得半死。
沈南姿挪了一下身體,把自己置於安全之地。
“是她們先不敬的,我沒掀桌子都是看在今日是皇叔的喜宴的份上,一個個的背後議論我,也不長後眼睛,讓我聽見。”
“爲何獨你是非多,你心中應是有數的。”
“還不是因爲你。”沈南姿氣哼哼,眼眶酸脹的像被胡蔥熏過。
本就心裏難受,謝厭還責備她,林如意那件事也是不分青紅皂白,讓她道歉。
之前她明明是人人喜愛的小姑娘,嫁給謝厭後,脾性越來越差。
如今已經到了性燥如火,一激即發的地步。
“都是你克我!”她埋怨着。
謝厭被她氣笑,“你還真有本事,推諉過咎之能,爐火純青。”
“我還沒問你,今日是在爲誰家姑娘暖手帕?”她沉不住氣,要是不問個明白,今晚別想安睡。
謝厭眸底一黯,旋即想到她今日去亭子的事,“你聽誰胡言?”
沈南姿冷哼,“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謝厭不語,抬眼望着車窗外。
外面天色將暗,一輛輛馬車從郡王府出來,分散各處。
沈南姿見他不做聲,爬起來站在他跟前,望着他俊美的臉龐,
“謝厭,我連你青樓女子都見不得,更何況其他,你不要……”
他如今招惹的是世家女子,招惹了那便是要進靖王府的。
沈南姿覺得自己心堵的不行,語氣低姿態,“我們好好過行不行?”
謝厭看着車窗外,根本不想搭理她,她偶爾的甜言蜜語,如同耳旁風,留不下任何痕跡。
“謝厭!”她跺腳,釋放出小女兒最赤誠的求和語氣,幾乎是在哀求。
然而換來的依舊是無視。
他的態度像巴掌無聲卻激烈的呼在沈南姿的臉上。
今夜注定無眠,應該說,如果查不出謝厭心裏的人,沈南姿無數個夜裏都會無法安然入眠。
自從嫁給他,她的心就如同被他牽引着,所有的情緒都隨着他的情緒走,患得患失的讓她厭煩。
一次又一次的想讓自己不在意,可偏偏她是他的王妃,要一輩子羈絆。
反而讓自己越陷越深,像是一個人的泥潭,下面深不見底,上面荒無人煙。
她救不了自己,就想拼命的拉住謝厭,一起腐爛。
謝厭是她沈南姿的劫難,她不知這場劫難的的終點是哪?或許是她死的那一日吧。
沈南姿泄氣的坐下,倔強地眨回掉欲滴落的眼淚,腳底硌了一下,低頭一看是那塊銅鏡。
圓形帶柄的常見款式,只是後面綴着幾顆寶石,十分精美好看,便彎腰拾起。
下一刻,手裏的銅鏡就被謝厭奪走。
“誰讓你翻我的東西的?”
“你早上不是騙我說我的金簪丟了一塊嗎?”
“下去!”
沈南姿不知道自己哪一點冒犯了謝厭,就被他丟在洛陽街頭。
此刻正是掌燈時分,街道兩旁都陸續點燃燈火。
洛陽街頭是極美的,可是沈南姿無心欣賞,冽風一定會來找她的。
她抱着手臂,攏着披風在街頭,慢慢往靖王府的方向走。
街頭嘈雜,她隱約聽到“滾,小偷”的字眼,下一刻,人就被撞到。
接着一架馬車呼嘯而過。
沈南姿睜眼,近在咫尺的是一張絕美的臉龐,嚴格來說是一張帶着女氣陰柔之氣的臉。
美得令人有些晃眼,只想着多看幾眼,再多看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