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慕清歌踏入濟世堂後堂，濃鬱藥香撲面而來，緊繃的神經頓時舒緩。
這裏才是屬於她的地方。
“這位姑娘，您是......”
穿灰布長衫、蓄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迎上來，正是孫大夫。他上下打量慕清歌，眼神帶着審視與不解。畢竟年輕女子直闖後堂，實在不合規矩。
慕清歌沒理會，清冷目光掃過後堂。藥櫃林立，學徒正忙碌分揀藥材，處處透着嚴謹。
“讓你們管事的出來見我。”聲音不大，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孫大夫皺眉，心裏不快。這小丫頭口氣太大！濟世堂大管事陸舟，那是王公貴族都要客氣三分的人物，豈是她想見就見的？
“姑娘，陸管事很忙，若非疑難雜症，恐怕沒空見您。若有病痛，不妨與老夫說說，老夫尚有幾分薄名。”孫大夫捋須，語氣自傲。
慕清歌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連正眼都沒給：“你？還不配。”
“你！”孫大夫氣得胡子翹起，“黃口小兒，好大口氣！老夫行醫三十載，從未見過你這般狂妄之徒！來人，把她給我......”
“孫大夫，何事喧譁？”
沉穩聲音從內堂傳來，緊接着走出一位藏青錦袍、面容儒雅的男子，約三十歲左右。步履沉穩，目光如炬，正是濟世堂大管事陸舟。
孫大夫一見陸舟，像找到主心骨，指着慕清歌告狀：“陸管事，您來得正好！這女子不知從哪冒出來，闖進後堂還口出狂言，實在不把我們濟世堂放在眼裏！”
陸舟目光落在慕清歌身上，見她素衣帷帽，身形纖弱，但那從容氣度讓他心中一動，未像孫大夫急着發難。
他揮手制止孫大夫抱怨，客氣對慕清歌拱手：“在下陸舟，濟世堂管事。不知姑娘尋我有何要事？”
慕清歌沒說話，只抬手緩緩摘下帷帽。
當清麗絕倫卻稚氣未脫的臉龐顯露時，後堂瞬間安靜。孫大夫和學徒都看呆了，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女子，清冷如雪蓮，又帶一絲不易察的鋒芒。
陸舟也是一愣，但目光很快被慕清歌手中之物吸引。
那是塊通體翠綠的玉佩，上用古樸篆文刻着“溫”字。樣式特殊，他再熟悉不過。
陸舟瞳孔驟縮，呼吸急促！
這......是師父的信物！天醫谷谷主親傳弟子信物！
師父溫敘曾無數次拿這玉佩拓印圖給他看，鄭重叮囑見此玉如見谷主親傳，必須奉若神明，不得絲毫怠慢！
難道......
陸舟目光猛抬，死死盯住慕清歌的臉，腦海轟然炸響！
那雙眼睛，那眉宇間神韻......像！太像了！和他書房裏師父親手所繪的畫像，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師父常說有個天資絕世的小師妹，名喚“清歌”，是他此生最疼愛的師妹......
“您......是清歌......師姑？”陸舟聲音顫抖，帶着難以置信的驚喜激動。
“師姑”二字出口，整個後堂的人都傻了眼。
孫大夫更是眼珠快瞪出來，嘴張得能塞下雞蛋。
他剛才......竟呵斥了這位......是陸管事的師姑？
那可是天醫谷一脈的人物啊！
慕清歌淡淡點頭，算是應了。
“撲通！”
陸舟再無半分懷疑，直接雙膝跪地，對慕清歌行了個結結實實的大禮，聲音激動發顫：“濟世堂管事陸舟拜見清歌師姑！弟子有眼不識泰山，未能遠迎，望師姑恕罪！”
這一跪，徹底把所有人震懵了。
孫大夫和小學徒嚇得魂飛魄散，也跟着“撲通”跪了一地，頭都不敢抬。
“拜見師姑！”
“拜見師姑奶奶！”
蓮心站在一旁，看小姐只摘個帽子就讓這群平日高高在上的大夫管事跪了一地，小嘴張成“O”型，心中對小姐的敬佩又上新高度。
小姐也太厲害了吧！
慕清歌看跪在面前的陸舟，神色稍緩：“起來吧。”
“謝師姑！”陸舟這才恭敬起身，但腰依舊微躬，姿態極低。他激動搓手，臉上是掩不住的喜悅，“師姑怎會突然來京城？溫敘師父他可還好？”
慕清歌環視一周，見大夫學徒還跪地發抖，便對陸舟道：“先讓他們起來，我有話單獨問你。”
“是，是！”陸舟連忙轉身對孫大夫等人喝道，“都起來！今日之事若有半字傳出，就卷鋪蓋滾出濟世堂！還有，從今日起清歌師姑便是濟世堂最高主事，她的話就是我的話，都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明白了！”衆人哪敢不應，連連點頭，看慕清歌的眼神充滿敬畏恐懼。
孫大夫更是面如土色，恨不得找地縫鑽進去。他剛才竟想把這祖宗趕出去，真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
遣散衆人，陸舟親自引慕清歌進最裏面雅室，讓蓮心在外守着，關上門再次恭敬行禮。
“陸舟，不必多禮。”慕清歌坐下，開門見山問，“我三師兄呢？”
提到溫敘，陸舟神色嚴肅起來：“回師姑，師父他......一月前便離開京城了。”
“離開京城？”慕清歌秀眉微蹙，“去了哪裏？爲何離開？”
陸舟嘆氣，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雙手奉上：“師姑請看，這是師父離開前留給我的親筆信。”
慕清歌接過信迅速展開。字跡風骨天成，正是三師兄溫敘筆跡。
信內容簡短，溫敘告訴陸舟，他早已察覺京中有人打天醫谷名號招搖撞騙，敗壞師門聲譽。此人背後勢力不簡單，讓他務必小心行事，靜觀其變，勿輕易打草驚蛇。而他自己因追查到罕見藥材“龍血藤”線索，需即刻遠行，歸期未定。信末特意囑咐，若有一位自稱“清歌”的年輕女子持信物前來，便是他最敬愛的小師妹，要陸舟傾盡所有聽其號令。
看完信，慕清歌心中疑惑解了大半。
原來三師兄並非對慕婉柔之事一無所知，只是被更重要的事絆住手腳。龍血藤是煉制“續命丹”主藥，師父說過此藥百年難得一見，三師兄爲此遠行也在情理之中。
“那個冒充天醫谷弟子的人，是安平侯府養女慕婉柔。”慕清歌折好信淡淡說道。
“慕婉柔？”陸舟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果然是她！此女近半年來在京中名聲大噪，借‘天醫谷弟子’名頭結交不少權貴。弟子早覺她來路不明，但苦無證據，又念師父囑咐才一直隱忍未發。”
“她不是我師姐，我也從未聽師父提起收過其他弟子。”慕清歌聲音冰冷，“她是假的，從頭到尾都是。”
陸舟聞言義憤填膺：“欺世盜名之輩，簡直敗壞我天醫谷聲譽！師姑打算如何處置她？只要您一聲令下，弟子立刻去揭穿她假面目！”
“不急。”慕清歌搖頭，眼中閃過一絲深意，“現在揭穿太便宜她了。我要讓她爬得越高摔得越慘。”
她看陸舟繼續道：“我這次來京城，一來爲查清此事，二來......也爲拿回屬於我自己的東西。從今天起我就住在濟世堂，這裏方便行事。”
“太好了！”陸舟大喜過望，“師姑放心，濟世堂就是您的家！後院最清靜的‘聽竹軒’一直空着，弟子馬上命人收拾，保證讓您住得舒心！您在京城一切用度都由濟世堂包了！”
有這位真正主子坐鎮，他陸舟腰杆瞬間硬起來了！看以後誰還敢在濟世堂面前放肆！
慕清歌點頭，對陸舟安排很滿意。
濟世堂是三師兄在京城最大產業，也是她最安全的大本營。有了這據點，她才能放開手腳去跟安平侯府那群人好好算清前世今生的總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