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承淵笑笑,眼底一片深色,把球丟進袋子,下巴微抬,將目光投到陳天風胳膊上,“傷好了啊,不缺錢了是吧?”
陳天風撇嘴,“得。”
一圈人論年紀都比謝承淵大,但大家都靠他混飯吃。這些年改革經濟,大刀闊斧到南湖頭上,幾乎家家戶戶都有待業的下崗工人,陳天風父母原本是廠職工,後被辭退連帶陳天風打架退學,家裏揭不開鍋逼得他從鎮上來市裏找活幹,第一件事就是投奔從小就認識的謝承淵,現在靠碰瓷訛錢過活,常常渾身是傷。
比起他們沒怎麼好好讀過書,謝承淵腦子好使,才讀初二竟然懂法,靠抓法律漏洞幫他們逃避責任,讓阿毛告老板雇童工從而撈了一大筆錢,還每個月自掏腰包幫他奶奶買藥。其它不說,光論這些就夠讓人閉嘴。
在場每個人幾乎都間接從謝承淵那獲利過,所以即便他對人對事從不講道上規矩,大家也很尊他。
看似都是同流合污的下水道老鼠人,但謝承淵除了個別情況,幾乎從不動手打架,不主動挑事,平日沒事也不和他們碰面,學習又厲害,某種意義上的確算是個好學生。
輪着打了十局,陳天風贏了五十多塊錢,春風得意地要請客喝酒,胳膊搭在謝承淵肩上往外走,頭朝後扭,“不許點多了哈,不然你們自己付錢!”
一群人簇擁着走到門口,謝承淵抬頭看鍾表,分針劃過12,十點了。他抬手拿掉那支胳膊,轉了轉脖子,“回家了。”
“這麼早?”阿毛詫異。
“就是啊,回去這麼早幹嘛?那舞廳來了個跳舞的小妹可漂亮了。”陳天風被吃醋的女朋友掐了把腰也不停嘴,“去瞧一眼再走啊。”
“有什麼好看的。”
謝承淵淡聲應一句,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側身躲過那只攔他的手,順着外面進來的人掀起來的簾子縫隙,擦身走出去。
身後傳來高喊——
“別忘了幫我處理掉那個麻煩!”
快到家時天空忽然下起暴雨,雷光閃亮整個院子,謝承淵渾身溼透,推開門,隔着濃重的雨幕,看見坐在屋檐下、趴在許揚腿上昏昏欲睡的女孩忽然彈跳起來,沒坐穩一下子摔到地上,手還不忘抱着一只垂耳兔公仔。
湛黑的眼凝在那一處幾秒,隨後落下,他掐掉煙丟到外面,鎖了門走進去,看了眼黑漆漆的屋子,“坐這兒幹嘛?”
許揚接過話,“停電了,溫爺爺打電話說他們今晚回不來,要昭昭來我家睡覺,但她不肯。”
溫昭睡眼惺忪地抬頭,揉着眼打了個哈欠,從地上爬起來站直,悶聲說:“謝承淵,我想睡自己的床。”
......叫什麼?許揚聽到後驚呆了。
而謝承淵沒表情,目光一掠而過倆人,往自己房間走,“我不讓你睡了?”
短短一眼,溫昭撅了下嘴,心生揍人的壞想法,又很快消失。她拽着許揚的睡裙晃了晃,說:“揚姐姐你今晚和我一起睡吧。”
許揚面露爲難,“不行哎,我爸會罵我的,你還是來我家吧。”聽見屋裏傳來的動靜,又改口,“那你等我回去問問。”
溫昭嘴角咧了個大大的笑,轉身跑回屋拿了把雨傘出來給她。
但結果不盡人意,許叔堅決不允許女兒在外過夜,就算是溫家也不行。許揚在門口失望地把這個消息告訴她,便走了。
溫昭咬了咬嘴巴,小跑回屋檐下,忽然電閃雷鳴,狂風刮得樹枝瘋狂晃動,在牆面上投下黑漆漆的影子。嚇得她尖叫了一聲,閉着眼捂耳朵往自己房間跑,卻怎麼也扭不開門把,急得快哭了,滿腦子都是那個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