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某個雨夜,窗外電閃雷鳴。

呦呦被雷聲嚇得躲進了程雲崢的書房,蜷在他腳邊的地毯上發抖。程雲崢剛處理完工作,看着少年驚懼的樣子,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關掉了電腦裏播放的財經新聞,打開了舒緩的古典音樂。他站起身,對蜷在地上的呦呦伸出手,聲音低沉,帶着一絲連自己都意外的柔和:“……起來。”

呦呦茫然地抬起頭,淚眼汪汪地看着他。

“教你……跳舞。”程雲崢別開視線,語氣有些生硬,仿佛在說一件極其困難的工作任務。

他拉起呦呦,將他小小的手包裹在自己寬大的掌心,另一只手虛扶在他單薄的腰側。然後,在悠揚的旋律中,他極其笨拙地、一板一眼地挪動着腳步,帶着同樣笨拙、幾乎是被他拖着走的呦呦,在書房有限的空間裏,像兩個僵硬的木偶般,緩慢地“旋轉”。

沒有優雅的舞步,只有踩到腳的尷尬和生澀的肢體碰撞。但窗外雷聲依舊,書房裏卻只剩下舒緩的音樂和兩個身影笨拙的靠近。呦呦最初的恐懼被新奇取代,他仰着小臉,看着程雲崢近在咫尺的、緊繃的下頜線,感受着掌心傳來的、令人安心的溫度和力量,小臉上漸漸露出了笑容,甚至試着主動邁了一下小短腿。

程雲崢低頭,撞進那雙映着燈光、盛滿了純粹依賴和一點點新奇笑意的清澈眼眸裏,心頭猛地一顫。他握着那只小手的手掌,不自覺地收緊了一些。

李醫生再次建議多接觸自然環境有助於穩定呦呦的情緒。

程雲崢最終選擇了一個工作日的下午,帶呦呦去了市郊一個大型的、遊客稀少的植物園。沒有喧囂的人群,只有鬱鬱蔥蔥的樹木、蜿蜒的小徑和清新的空氣。

呦呦像回到了半個家,眼睛亮得驚人。但他這次沒有亂跑亂鑽,而是緊緊牽着程雲崢的手,遇到新奇的花草,會指給他看,含糊地問他名字。程雲崢雖然依舊惜字如金,但腳步卻放得很慢,任由呦呦拉着他東看西看。

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灑下,在兩人身上跳躍。呦呦看到一片形狀奇特的葉子,興奮地蹲下去撿,結果褲腿被灌木勾住,差點摔倒。程雲崢下意識地伸手扶住他的腰,將他穩穩地撈了起來。少年溫熱的身體撞進懷裏,帶着陽光和青草的氣息。呦呦非但沒被嚇到,反而順勢靠在他身上,仰起小臉,對着他露出一個毫無防備的、燦爛笑容。

那一刻,程雲崢清晰地聽到了自己胸腔裏,那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他看着少年純粹的笑顏,陽光落在他長長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陰影。一種前所未有的、名爲“歲月靜好”的感覺,悄然包裹了他。他甚至……忘了立刻把人推開。

回去的路上,呦呦玩累了,在平穩行駛的車後座睡着了,小腦袋不知不覺地靠在了程雲崢的肩膀上。程雲崢身體微僵,側頭看着少年恬靜的睡顏,最終只是調整了一下坐姿,讓他靠得更舒服些。夕陽的金輝透過車窗,將兩人依偎的身影拉長。程雲崢的嘴角,極其輕微地、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地,向上牽動了一下。

就在程雲崢逐漸沉溺於這種微妙的情感升溫時,一次意外敲響了警鍾。植物園“約會”回來的路上,車子經過一個正在施工的路段,突然一聲巨大的爆破聲毫無預兆地炸響!聲音之巨,連車子都微微震動!

坐在程雲崢身邊的呦呦,在聲音響起的瞬間,如同被高壓電流擊中!他猛地捂住耳朵,發出一聲短促尖銳的、近乎獸鳴的驚叫!身體劇烈顫抖,瞳孔瞬間放大收縮,眼底深處似乎有極淡的、非人的金色流光一閃而逝!更讓程雲崢心髒驟停的是,他眼角的餘光似乎瞥到,在呦呦因極度驚嚇而繃緊的脖頸皮膚下,有極其細微的、類似絨毛的東西……一閃而沒?!

雖然只是瞬間,呦呦就因巨大的刺激而暈厥過去,但程雲崢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他一把將失去意識的少年緊緊抱在懷裏,對着司機厲吼:“去醫院!快!”同時,他撥通了李醫生的電話,聲音帶着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李醫生趕到醫院檢查後,確認呦呦只是因極度驚嚇導致暫時性昏厥,身體並無大礙。至於那瞬間的異象,李醫生面色凝重:“程先生,您看到的……恐怕不是錯覺。極度驚嚇和情緒劇烈波動,會引動他不穩的能量,可能導致局部特征……顯化。這次是虛驚,但下次……務必要避免類似強度的刺激!他的化形根基,比我們想象的還要脆弱。”

程雲崢看着病床上臉色蒼白、依舊昏睡的呦呦,緊緊攥住了拳頭。後怕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心頭剛剛升起的暖意。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這個讓他心緒不寧的少年,本身的存在就是一個巨大的隱患。

與此同時,程雲崢未曾察覺的陰影,正在悄然靠近。

趙氏集團總裁辦公室。趙天銘,程雲崢在新能源項目上的主要競爭對手,一個心狠手辣、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男人,正看着私家偵探偷拍到的幾張模糊照片。

照片拍攝於植物園外:一張是程雲崢彎腰扶着差點摔倒的呦呦,眼神專注;另一張是回去的路上,呦呦靠在程雲崢肩頭睡着,程雲崢側頭看着他的側臉。

“程雲崢的金屋藏嬌?”趙天銘指尖敲擊着照片上呦呦模糊的臉,嘴角勾起一絲陰冷的笑意,“查!給我仔細查這個叫‘林呦呦’的男孩!所有資料!尤其是……他有什麼‘特殊’之處,能讓程雲崢這種冷血怪物這麼上心?”他敏銳地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程雲崢對這個少年的保護,似乎超出了對普通親戚的範疇。這或許……會是一個絕佳的突破口。

他拿起內線電話:“讓王媽想辦法,多‘關心關心’那位住在程宅的‘林小先生’。任何異常舉動,隨時匯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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