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綰綰沒想到對方是這麼個反應,那人不是救她們的嗎?怎麼看着倒很怕跟她沾上關系似的?
黑衣刺客見了眼前這場景,一時也摸不準來人跟她們究竟是什麼關系,但此刻楚曜大退的那三步倒是給他們讓出了一片空間。
其中一名刺客看準時機,提刀繞過江綰綰,直沖她後頭的盛倩薇而去,這速度又快又急,楚曜反應過來,腳尖輕點,人已至盛倩薇身前。
刺客沒料到此人不止身手了得,輕功也是一絕,可目標已近在咫尺,他不願這時候放棄。
刀刃翻轉間,刺客的刀已堪堪劃過盛倩薇的臉頰,還未來得及再進一步,手中一陣劇痛傳來,還沒看清對方如何出的刀,便見自己的手臂被整齊削落。
他抱着半截斷臂,迅速後退,此時此刻,數十名黑衣人都看明白了。
此人刀法卓絕,他們不是對手,若繼續糾纏只怕身份會敗露。
領頭的黑衣人只思考了一息,立即打了個手勢,其餘刺客立即撤退,轉眼間,密林中便已不見他們的身影。
直到此刻,江綰綰才真正鬆了口氣,她知曉對方不喜她靠近,便離着那人五六步的距離行了個禮以表謝意。
可她這一動,牽扯到肩上的傷口,疼的她好一會沒站得起身子。
待回過神來再看,哪還有什麼少俠的身影。
空蕩蕩的密林之中只有她與盛倩薇四目相對。
經過方才那一遭,盛倩薇早被嚇癱了,她掙扎着試了好幾次想從地上爬起來,手肘才支撐着半截身子起來,又被發軟的腿給摔坐回原地。
“現在還不算真的安全,我們得在天黑前爬上天光寺。”江綰綰向她伸出了一只手,目光卻遙遙望着不遠處坐落在山頂的寺廟。
盛倩薇看着江綰綰因傷口被染紅了半邊袖子的手,不知在想些什麼,不自然的別開目光,好一會才把手搭了上去。
她們的馬已經被黑衣人殺了,兩人只能步行往山腳下趕,而天光寺坐落在山頂的位置,若要上去還要攀爬三千階梯。
山腳下有不少軟轎,只要花些銀子,自有人抬着上去。
只是江綰綰身上沒有銀子,而盛倩薇的錢袋子也在方才全都灑了出去,兩人一路無言到了山腳,只看了那些軟轎一眼,便默默踏上那一眼望不到頭的階梯。
原本江綰綰還擔心盛倩薇會又使小姐脾氣,這三千階梯對這嬌生慣養的表小姐來說確實是太長了,可沒想到,盛倩薇一句抱怨也沒有,只是在她身後努力跟上她的腳步。
一路難得的安靜,也讓江綰綰不禁思考起方才發生的事情。
最開始,她以爲那些黑衣人是太子派來滅她口的。
可從方才的情形來看,那些黑衣人似乎是沖着盛倩薇去的,並且那些人每一刀都是朝着盛倩薇的臉上劃去,似乎並不想要她們的命。
盛倩薇入京並不久,若說得罪了人,那也只有沈家壽宴那一出,讓沈小姐難堪了。
江綰綰很快得出結論,看來那些人是沈家豢養的私兵。
可那突然出現的少俠又是何人?
是偶然路過的俠義之士?可看他的反應,似乎認得她,並且對她唯恐避之不及。
容不得她再想,眼前層層疊疊的階梯似乎出現了重影,她如何也對焦不上,左邊身子也麻得厲害,身上更是如兜頭澆了一盆涼水,渾身發寒。
她努力想讓自己看清眼前的路,可腳下似乎不聽使喚,終於一個踏空,江綰綰重重摔在石階之上,再無意識。
等江綰綰再次睜開眼時,她已躺在不算柔軟的床榻之上,入鼻便是濃鬱的檀香,正想撐着身子起身卻聽到一聲清朗的男子聲音制止了她。
“施主傷重,血才剛止住,不可再亂動了。”一個身着素衣的年輕和尚站在一旁向她雙手合十行了個佛禮。
江綰綰怔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她此刻已經在天光寺的禪房裏了。
她沖着那小和尚微微頷首間,禪房外走進來一人。
盛倩薇原本華貴的衣裙被換上了一身素衣,她端着一碗藥走了進來。
小和尚見此便也退了出去,獨留兩人在房內。
“呐。”盛倩薇將藥碗遞到她面前,“喝吧。”
江綰綰接過藥碗,目光卻在她身上那身素衣上打轉。
往日裏這表小姐總是穿金戴銀一身華貴,此時這素布衣裙倒讓人覺得她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你的衣裳...”
江綰綰話還沒問完,盛倩薇就嘟着嘴打斷道:“賣了,換你的藥了,快喝!”
江綰綰實在意外,這與她印象中那嬌氣蠻橫的表小姐還是一個人嗎?
她抬起藥碗抿了兩口,突然聽見極其小聲的一句“對不起”
江綰綰抬頭看向她,“什麼?”
被她這樣看着,盛倩薇覺得渾身不自在,索性轉了身子背對着她,“我那會不是故意的,我沒想推你去死,我就是..就是太害怕了...”
江綰綰在腦中反復嚼了兩遍這話,這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之前在山腳下密林裏,她推自己出去撞上黑衣人刀口這事。
江綰綰失笑,她這條命或是握在太子手裏,或是握在謝鶴安手中,總之,她的命從不由她做主。
她這樣的人,命如草芥,若是沒有價值了,就是死了,那些高高在上的貴人們也不會多看一眼。
可她卻能在這個驕橫的表小姐口中聽到一句對不起?
“沒關系,我這不是還沒死嗎?”
盛倩薇聞言將身子轉了過來,看着她左肩被纏着的一圈又一圈的繃帶,又將目光挪開,“你是不是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江綰綰目光微閃,仰頭喝完手中的藥,又將藥碗放到一邊,這才說道:“他們是沖着你來的,你入京時間尚短,得罪過的人只有...”
“沈家!”盛倩薇一點就透,她雙眸睜大,不可思議道:“沒有王法了嗎?光天化日之下他們竟想殺人?!”
江綰綰無言,沈家是三大世家之首,除了皇親國戚,他們有什麼不敢殺的?
說到底,這件事也是因江綰綰而起,若不是因她算計,盛倩薇也不會被沈溪之嫉恨上,便也不會有今日這一出。
她這傷,也只能說是自作自受,卻是害了盛倩薇,若她執意留在上京,只怕此後不得安寧。
“你還想留在上京嗎?”
盛倩薇沒想到她會這麼一問,頓時愣住了。
今日這事說她不怕是假的,可她離嫁給表哥就一步之遙了,若是她現在認慫了,那她這輩子就只能當個潭州知州的夫人,永遠縮在那鄉野之地。
可她看過了上京繁華,又怎麼能甘心?
況且,她跟沈家這梁子算是結下了,就算她逃回潭州,那沈家也不見得會放過她,倒不如就在上京,等她嫁給了表哥...當朝首輔的夫人,他沈家也能殺不成?
盛倩薇沒有回答她,只是笑了笑站了起來。
“你好好休息吧。”盛倩薇推開房門正要出去,似是想到什麼,又回身看向她,“對了,你叫什麼名字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