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接觸到那塊溫熱、振動的“怨念主板”的瞬間，關碩的世界沒有被撕裂，而是被……重編譯了。
他的意識沒有墜入黑暗，而是被強行拖進了一個由代碼和亂碼構成的、光怪陸離的數字空間。四周不再是冰冷的機房，而是一條條無限延伸的、由綠色瀑布流代碼構成的走廊。空氣中漂浮着無數個閃爍的彈窗，上面寫滿了程序員最深的恐懼：【需求變更通知】、【緊急上線修復】、【這個功能很簡單，明天就要】。
腳下的大地是破碎的電路板，每一次踩踏，裂縫中都會涌出無數個鮮紅的“ERROR”和“WARNING”。
“好家夥，這操作系統內核都爛成篩子了。”關碩環顧四周，非但沒有恐懼，反而有種回到家的親切感，“內存泄漏、野指針亂飛、UI渲染全靠BUG……這開發環境，比我上家公司還惡劣。”
他正吐槽着，前方代碼走廊的盡頭，一個模糊的人影緩緩凝聚。
那是一個穿着格子襯衫、戴着黑框眼鏡、頭發稀疏的年輕人。他的身體是半透明的，由無數行閃爍的代碼構成，臉上掛着兩個碩大的、由像素塊組成的黑眼圈，表情麻木，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靈魂。
他就是這台“怨念電腦”的中央處理器，那個過勞死的程序員殘魂。
“你是誰……”殘魂開口，聲音像是損壞的揚聲器，充滿了電流的雜音，“是……是來催我……改BUG的嗎？再……再給我十分鍾……我馬上就好……”
他一邊說，一邊伸出由代碼構成的雙手，在虛空中瘋狂地敲擊着，仿佛面前有一塊看不見的鍵盤。
林夏和李偉在外界看到的，是另一番驚心動魄的景象。
關碩的手按在主板上，雙目緊閉，身體微微顫抖。而那塊“怨念主板”則像是被注入了病毒，反應劇烈到了極點！那顆心髒狀的CPU瘋狂搏動，每一次跳動，都讓整台服務器機櫃發出“嗡嗡”的悲鳴。主板上的“血管”由幽紫色變成了刺目的血紅色，光芒忽明忽暗，仿佛在進行一場慘烈的拉鋸戰。
“他……他在幹什麼？！”剛剛蘇醒的李偉，看到這一幕，嚇得魂飛魄散，“他是在直接和那個……那個怪物進行神魂對抗！他會死的！”
林夏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感覺到，兩股截然不同卻又本質相似的精神力正在那塊主板內瘋狂對沖。一股是充滿絕望和怨念的洪流，另一股……則像一把冷靜、鋒利、閃爍着邏輯光芒的手術刀，正在精準地切割、剖析着那片混亂。
她毫不猶豫，立刻將自己全部的靈力調動起來，在關碩身周布下了一層又一層厚實的青色護盾，保護他的肉身不受外界能量風暴的侵擾。
“撐住啊，你這個滿嘴歪理的奸商……”她咬着牙，美眸中滿是緊張。
數字空間內。
關碩看着那個還在瘋狂“加班”的殘魂，沒有攻擊，反而像個老朋友一樣，懶洋洋地盤腿坐了下來。
“兄弟，別敲了。”他開口道，“你的項目，已經被砍了。你的代碼，早就沒人維護了。”
殘魂的動作一僵，空洞的眼神轉向關碩，數據構成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波動：“被……砍了？不可能……產品經理說……這是公司最重要的項目……”
“拉倒吧。”關碩撇撇嘴，“這種話你也信？我跟你講，所有產品經理口中的‘最重要’，都約等於‘最緊急’、‘最沒譜’和‘最可能讓你背鍋’。你看看你這代碼寫的，屎山一樣，到處都是爲了趕工期留下的技術債。就算上線了，也是個BUG滿天飛的垃圾。”
這番話，仿佛觸動了殘魂最深處的開關。
“不是我！不是我想這樣的！”殘魂突然激動起來，身體的代碼流開始劇烈閃爍，整個空間都開始震動，“是他們！是他們一直在改需求！今天說要藍色，明天又說黑色更有高級感！我寫了三個月的底層架構，他一句話就讓我推倒重來！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絕望啊！”
無數個彈窗在他身後瘋狂彈出，每一個都是一段令人心碎的血淚史。
【用戶畫像又變了，所有接口重寫。】
【老板覺得圖標不夠大，服務器邏輯也要跟着改。】
【我只是個後端，爲什麼還要我兼容IE6？！】
關碩看着這一幕，感同身受，長長地嘆了口氣。他站起身，走到殘魂身邊，拍了拍他那由代碼構成的肩膀。
“我懂，哥們兒，我都懂。”他的聲音變得柔和，“這種感覺，就像你精心蓋了一座摩天大樓，結果甲方讓你在樓頂上養豬。那種無力感，那種被外行指導內行的憤怒，我比誰都清楚。”
殘魂呆呆地看着他，眼神中的麻木和怨恨，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理解融化了一絲。
“你……你也是程序員？”
“曾經是。”關碩笑了笑，“不過我比你幸運，我只是被裁了，你把自己給‘編譯’了。”
他指了指這個混亂的空間：“你看你，死後還把自己困在一個無限循環的BUG裏。你忘了寫‘退出’指令了，兄弟。你的主進程卡死了，一直在空轉，消耗着自己最後的資源。”
“退出……指令？”殘-魂喃喃自語，眼神更加迷茫。
“對。”關碩的聲音充滿了引導性，“每一個程序，都應該有一個優雅的結束。return 0;，代表着一切順利，功成身退。exit(1);，代表着雖然出了錯，但也算有個交代。而你，你卡住了，連個報錯信息都沒給自己留。”
他伸出手，在虛空中輕輕一點，一行嶄新的、散發着柔和白光的代碼，出現在殘魂面前。
System.out.println("Hello, World");
“還記得這行代碼嗎？”關碩微笑着說，“這是我們夢開始的地方。簡單、純粹，充滿了對世界的好奇和希望。你用它向這個世界問好，現在，也該用它，來跟這個世界告別了。”
殘魂呆呆地看着那行代碼，渾濁的眼神中，第一次泛起了一絲清明的光亮。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在屏幕上打印出“Hello, World”時的興奮，想起了自己對技術的熱愛，想起了那些在成爲“碼農”之前，最純粹的夢想。
他那由代碼構成的身體，開始從邊緣處緩緩消散，化作最純粹的、無害的數據光點。
“Hello……World……”他輕聲念着，臉上露出了一絲解脫的微笑，“謝謝你……兄弟。我的最後一個BUG……終於……debug完了……”
話音落下，他的身體徹底化作漫天光雨，融入了這個數字空間。
那些充滿怨念的彈窗、走廊、錯誤代碼，如同被春風吹拂的冰雪，迅速消融。整個世界褪去了所有的混亂與污濁，最終，只剩下了一片純淨的、深邃的、如同星空般的黑暗。
在這片黑暗的正中央，只漂浮着一行潔白的代碼。
return 0;
……
外界，機房內。
在李偉和林夏緊張到窒息的注視下，那塊“怨念主板”的劇烈反應，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搏動的心髒停止了，血紅色的光芒褪去，那些蠕動的血管也歸於沉寂。緊接着，整塊主板開始發生驚人的變化。
那些如同枯骨般的內存條，寸寸斷裂，化作了最細膩的白色粉末。那顆心髒狀的CPU，則像一顆融化的糖果，失去了形狀，最終化作一縷微不可察的青煙，嫋嫋升起，徹底消散。
而整塊黑曜石般的主板本體，則開始從內部散發出柔和的、純淨的白光。它變得越來越透明，最終，在“咔”的一聲輕響後，徹底凝固成了一塊完美無瑕的、內部仿佛蘊含着一片星空的巨大水晶！
機房內那股陰冷、壓抑的氣息，在這一刻被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雨後初晴般的清新與寧靜。
“噗通。”
關碩身體一軟，向後倒去，被眼疾手快的林夏一把接入懷中。
他臉色蒼白，渾身被汗水溼透，像是跑了一場超級馬拉鬆，但嘴角，卻掛着一絲如釋重負的微笑。
【叮！恭喜宿主，你以‘程序員的終極關懷’方式，超度了‘怨念聚合體’，完美解決了S級異常事件！】
【該行爲充滿了人道主義光輝與跨物種共情，系統判定爲一次SSS級完美操作！】
【獎勵因果值5000點！解鎖系統商城中級權限！】
【額外獎勵：特殊物品【純淨算力結晶】（即怨念主板轉化物）！】
【【純淨算力結晶】：蘊含着龐大而純粹的精神算力，可用於煉制神魂類法寶，或直接吸收以大幅提升神魂強度。在系統商城中，其回收價爲……10000因果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