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咳咳咳!!”
我猛地咳出一口血,腥甜的液體濺在地上。。
我踉蹌着翻開了那本被師父視若性命的祖傳筆記。
祖師爺龍飛鳳舞的字跡寫着。
“塞耳掩鼻,斷五感通幽,仙氣入體如刀割脈,輕則失味,重則斷舌。”
我苦笑着合上筆記,原來如此。
昨夜那一聲清越的劍鳴,根本不是什麼勝利的號角,而是胡家仙家殘留的氣息,借我的身子對井裏的東西發出的最後警告。
請仙的代價,就是我......
我這一脈,靠的就是口舌吃飯,如今卻傷了吃飯的家夥。
正當我準備點上一炷香,向暗中相助的胡家仙家道謝時,院門外傳來一陣嘈雜。
老孫頭領着幾個村民進來,說是翻出來什麼東西給我看一看。
我定睛細看,那是一塊青銅牌,入手極沉,上面刻着一條扭曲盤繞的蛇。
老孫頭嘆了口氣,在我身邊低聲解釋:“這是當年柳仙堂口的‘斷親符’。我們這兒有個說法,要是家裏出了橫死的大凶,怨氣不散,就要獻祭一個至親去壓。”
“誰家獻祭了,就得讓獻祭的人含着這塊牌子跳井,意思是告訴地下的東西,血緣已斷,恩仇兩清,別再上來牽連陽世的親人。否則,獻祭者的魂魄都不得安寧。”
“三十年前,媒婆的女兒就是被當成祭品投了井。”
“可媒婆舍不得,怎麼說也不許女兒去。”
“誰知道最後還是拗不過當年的村長,將她女兒獻祭了,但是因爲過程太過匆忙,忘記含着這塊牌子......所以她女兒的怨氣就纏在了井裏。”
“而媒婆自己,死了以後也成了執念不散的凶魂,三十年來,每到雨季就出來作祟,拉那些命格屬陰的女人下水,是想湊齊五個陰魂,讓她女兒借別人的身子還魂啊!”
我看着手裏的牌子,不禁感嘆......
就像師父曾經告訴我的,每一個厲鬼都有一段可憐的過往。
這時,我注意到了斷親牌上的蛇紋。
“等等,這蛇紋......怎麼這麼眼熟?”
“我想起來了......!”
“是李秀蘭在昏迷中畫的那座荒廟,那廟頂上盤踞的蛇形脊獸,不就和這銅牌上的蛇紋一模一樣嗎?”
就在這時,我的耳邊一個清冷的聲音。
“陳八方。”
我聞聲回過頭去,正巧看見林雪站在門口,不知爲何,她臉色有些蒼白,額頭上汗珠點點。
“你是在說李秀蘭畫的廟嗎?”
我看着眼前這個前後態度180度大轉彎的女人,不禁挑了挑眉。
“怎麼了?”
“李秀蘭畫的那座廟,我知道......”
“哦?”
“是這樣,我托人去縣裏的公社檔案室查了。”她把紙遞給我,“那個地方,三十年前就塌了,原址就在村西的亂墳崗。”
“但奇怪的是,我找到一張當年的水利勘探圖,圖上顯示,亂墳崗下面,有一條地下暗河,河道的走向......直通我們村裏的這口井。”
她深吸一口氣,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語氣裏混雜着恐懼與探究。
“你一直說的那東西,有沒有可能,現在就在我們腳下......”
我愣住了,從心底升起一股更深的寒意。
當夜,子時。
我和老孫頭守在井邊,井口如我所料,再次冒出絲絲縷縷的黑氣。
幾乎是同一時間,李秀安家的方向傳來一聲驚呼,緊接着,一道穿着白睡衣的瘦弱身影,僵硬地、一步步地朝井邊走來。
我趕緊把那塊冰冷的“斷親符”含在舌下,這玩意陰的很,是老仙家最喜歡“吃”的東西。
我左手扣着符紙,右手緊握着那把刻滿符文的桃木劍,盯着越來越近的李秀蘭。
“老仙,你上次幫了我,這次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李秀蘭走到井沿邊,忽然停下了腳步......
那張清秀的臉上,肌肉開始抽動。
然後,她緩緩開口,發出的卻不再是她自己的聲音,而是一個老婦人的哀哭。
“閨女啊,娘對不起你......!”
“娘已經給你找了四個姐妹陪你了,就差最後一個!就差最後一個!你就能回來了!”
那聲音聽得我簡直頭皮發麻。
“你女兒早就該投胎去了!你這又是何苦!”
我厲聲喝道,聲音因爲含着銅牌而有些含混不清。
下一秒,我猛地將口中的斷親符吐出,用盡全力擲入漆黑的井口,大吼一聲!
“斷親符在此,血恩已絕,魂歸地府!”
銅牌落入水中的瞬間,沒有發出應有的“噗通”聲,整個井底卻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
一股黑色的水柱沖天而起,在半空中炸開,腥臭的井水像暴雨般落下。
在彌漫的水汽中,一條長着人臉的蛇盤繞着井壁,發出“嘶嘶”的聲音。
媒婆那張布滿皺紋的臉若隱若現。
“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是我懷胎十月的骨肉!我不讓她死!”
“閻王叫你三更死,你拖不得!”
我心一橫,猛地咬破舌尖,將一口精血噴在桃木劍的劍刃上。
朱砂般的血珠瞬間被劍身吸收,整把劍發出一陣微弱的紅光。
我高舉桃木劍,朝着那盤踞的蛇影奮力斬下,口中高喝祖傳的破煞咒!
劍光一閃而過,蛇影發出一聲淒厲至極的哀鳴,轟然潰散,重新化作漫天黑水落回井中。
井口的黑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連空氣中那股陰冷的腥臭味都淡了許多。
......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可就在我以爲一切都結束了的時候,胸口猛地一緊,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給攥住了。
我驚駭地低頭,看見那條紅線向上蔓延!
與此同時,一個女人的輕笑聲在我耳邊響起,那麼近,仿佛她就在我身後,對着我的耳朵曖昧的吹氣。
是那個陰繡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