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還敢上去！”
“不會吧？她不會真的會彈琵琶吧？”
觀衆席上的人都開始紛紛議論起來。
當然大部分人是不相信的，尤其是妘喜的同班同學，因爲在她們的印象裏，妘喜本身是一個絕世大音癡。
上次全班一起去KTV，妘喜唱的那首歌到現在還是很多人的噩夢來的。
雖然那次原主是因爲又被紀雲塵拒絕後喝多了，才會那樣發揮，但原主的音準實在也不怎麼樣。
然而妘喜卻對大家的議論充耳不聞，她一路都走的很穩，很快就走到了南知音的身邊。
負責拉幕的學生剛剛去開了個小差，這會兒掐着點回來，瞧着道具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前面也沒人說話了，就直接把幕給拉開了。
正好露出了道具組提前準備好的古琴。
這把古琴是學生自己平時練習用的琴，算不上多好的琴，甚至可以說是很一般。
但妘喜卻指着這把琴說道：“沒帶琵琶，不如我用這把古琴跟你合奏一曲吧。”
她這話一出，衆人更是吃驚。
“什麼？妘喜竟然還會古琴？”
“不可能吧！你們可別忘了她是怎麼進的咱們系，要是真的什麼都會，爲什麼不直接考進來，還要走後門啊？”
妘俏也是沒想到妘喜竟然答應的這麼幹脆。
不過現在大家的注意力已經成功地從她那場失敗的表演轉移到了妘喜的身上，她倒是有點暗自驚喜的。
而且妘喜的好戲，她從來都不會缺席。
於是她立馬沖到妘喜的身邊拉着她說道：“姐姐，你別胡鬧了，你連音律都不懂，怎麼可能會彈古琴啊？現在跟南學姐認個錯，就說你爲了我說了大話騙她來伴奏還來得及，不然待會兒影響了南學姐的表演，丟了大人，可真是後悔都來不及了。”
“是啊！”
領導席上立時有人站了起來說道：“吳厚元先生的《訴》因爲難度頗高，可是很少有機會能在現場聽到演奏的。要是這位同學的古琴技藝不沒有那麼出色，我看就不要逞強，還是情南同學獨奏一曲吧。”
其實妘喜剛剛走上來時說得那句話還是大大地激起了南知音的鬥志的。
小樣，大禍臨頭了還在說大話。
今天我南知音勢必要讓你出個大糗！
“沒關系！這首曲子的確很難，就連我也不能保證百分百彈好的。妘喜同學又是臨時被我叫上舞台，沒有提前準備，出點小錯想必大家都能理解。這樣吧，我先彈前奏，等到了高潮再帶着她一起。”
南知音說着，又看着妘喜壞笑道：“我還是相信妘喜同學的人品，畢竟是妘家的千金，又是蕭家的兒媳，應該不會是輕易說大話騙人的。”
這一句話，直接將蕭妘兩家的名聲都搭進去了。
好像妘喜要是不出面彈琴，就等於承認自己說了大話，直接將蕭妘兩家的臉都丟盡了。
可妘喜要是彈不好，也就等於坐實了她說大話的事。
實際上是將妘喜陷入了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的陷阱裏。
衆人都在下面亂哄哄的議論起來。
“我要是她，就趁早給南學姐道個歉，或許還有餘地，要真不管不顧地上去彈了，到時候可真丟大人了！”
“你說蕭家怎麼會娶了她這麼個兒媳婦？我都替蕭家難爲情啊？”
“你們還不知道嘛？她老公就是個上不了台面的養子。廢物養子配傻子千金，剛好般配啊。”
下面的話說的越來越過分，妘喜也懶得再聽了。
不等別人再說什麼，她人已經走到了那把古琴後面坐了下來，隨手撥了一下琴弦。
一陣幹脆利落的琴音仿佛一道劃過幽谷的暖風，叫所有人的議論戛然而止。
大家都愣住了，甚至已經有人相信妘喜真的會彈古琴，紛紛朝舞台上的妘喜看了過去。
燈光老師永不缺席。
這會兒也適時地把燈光打在了妘喜的身上。
就見妘喜的一只手正在搭在古琴下方，另外一只手開始在琴弦上亂撥，發出刺耳的噪音來。
觀衆剛被她吊起的緊張情緒立時又鬆懈了下來，大夥兒又紛紛議論道：“果然還是不會彈嗎，這不是搗亂嗎？”
還有人站起來起哄道：“下來！別耽誤我們聽南學姐彈曲！”
就連小甜和周簡也有點替妘喜擔心了，再這樣下去，妘喜不會被人扔臭雞蛋吧。
可是那把古琴的原主人卻站着沒動，自言自語道：“她竟然聽出來了？”
“聽出來什麼啊？”
周簡嘴快，直接問了。
古琴主人看了他一眼，下意識解釋道：“我的琴，音是不準的。”
她說着，又驚訝地看向正在嫺熟地給古琴調音的妘喜說道：“因爲差別不是很大，我也是在表演前才發現的。但我以爲觀衆們懂琴的不多，應該聽不大出來，而且時間也來不及了，就沒有調音。沒想到她竟然聽出來了。”
古琴主人說着，看着妘喜的目光越發驚訝起來。
“而且她都沒用調音器，就直接調準了。她也有絕對音感嗎？”
因爲沒能阻止得了妘喜，妘俏這會兒已經自己退下了舞台，她再不想跟妘喜扯上關系，妘喜也是她姐姐，到時候妘喜丟了人，她也會一起跟着丟人的，不如先走，躲清閒。
可是聽古琴主人這麼一說，她也驚訝地回頭朝妘喜看了過去。
她雖然琵琶彈得不好，古琴卻是會一些的，她很確定妘喜是真的在調音。
難道——她真的懂古琴？
這個念頭在妘俏的腦子裏轉瞬即逝。
怎麼可能？
別人不了解妘喜，她還不了解？
就她那個公鴨嗓子，如今只怕是在照貓畫虎，裝裝樣子而已。
這樣想着，妘俏就真的走了。
但她沒有去找紀雲塵，她要讓紀雲塵留下來看看妘喜的不堪，她要讓他知道，就算她今天的表演不盡人意，但妘喜只會比她更糟糕！
同樣站起身來想走的，還有妘俏的那些顏粉，他們對妘喜和南知音都沒有好感，這會兒妘喜又一直在制造噪音，他們實在是受不了，也都走了。
所以留下來的，除了南知音的粉絲之外，就都是些真的懂音律的人。
這些人從剛剛就看出來妘喜至少是懂古琴的。
而且《訴》這首曲子本身就很難，所以平時在音樂會上很難聽到，古琴跟琵琶的合奏更是前無古人。
要是妘喜真的能演繹好，他們可就賺大了，就算她沒能演繹好，能聽到南知音的琵琶獨奏也很好。
但此時此刻，最驚訝的還是南知音，她就沒想過妘喜會迎戰。
她來之前早就叫崔助理打聽過了，妘喜此人不過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大學渣，闖禍制造話題技術一流，真本事嗎就啥也沒有。
比她那個妹妹妘俏千分之一都不及。
可是妘俏的本事她已經試過了，根本就不值一提。
妘喜要連妘俏的千分之一都不及，那她怎麼還有膽量跟她合奏，而且還是用古琴跟她合奏？
南知音這樣想着，下意識又瞄了一眼妘喜手裏的古琴。
還是一把上不了台面的破琴。
這樣的琴能彈出什麼好音色來？
就這也敢大言不慚地說要指點她？
哼！
反正話已經放出去了，南知音也樂得見妘喜出醜。
廠務知道兩人要合奏一曲之後，早早地把南知音的椅子也搬了上來。
南知音於是也到了椅子上坐好，開始做準備工作了。
主持人早被兩人的架勢震得說不出話來，瞧着兩人都準備的差不多了，簡單說了幾句就想把舞台交給二人。
“等一下。”
妘喜忽然開口了，她抬起頭看了一眼南知音，微微勾了下唇角。
“《訴》這首曲子雖然重在表現人的情感，但此人所處的環境氛圍也尤爲重要，古琴善於營造氛圍感，還是由我來開場比較合適。”
南知音眸光一顫，似是忽然從妘喜的話裏悟出了一點什麼。
難怪她一直執着於表達琵琶行中主人公的情感，卻總覺得單薄了一些，不能夠盡善盡美，原來問題是出在這裏嗎？
但她很快就回過神來，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
她竟然要相信妘喜這個草包的胡謅嗎？
她懂個屁的氛圍感。
“好啊！”
她想也沒想就直接答應了，她原本只是想讓妘喜知難而退，沒有這個金剛鑽，以後就別在她奶奶面前指指點點，再由她奶奶綁架她來做事兒，沒想到妘喜竟然自己往槍口上撞，那可就怪不得她了。
給了一個請的手勢，南知音就坐回到了椅子上，等着妘喜先開場了。
燈光老師也很跟合時宜的把燈光打在了妘喜的身上，事實上一直就在她身上，只不過燈光老師這會兒把另一盞燈也照妘喜身上了。
以至於她這會兒特別的亮，特別的耀眼。
再加上她上一場因爲要戴那個神樹帽子，所以把頭發盤了一下，這會兒坐在古琴後面彈琴就 特別有那個味道。
剛剛一些沒來得及走得妘俏顏粉原本想着看妘喜如何出大醜的，這會兒卻被她的顏值給吸引住了。
“因爲是姐妹的關系嗎？妘喜這會兒真的好漂亮啊。”
“是啊，明明就沒怎麼特意打扮，好像連妝都沒化，怎麼就這麼好看呢？”
同樣被妘喜的顏值折服的小甜翻了個白眼。
才不是因爲妘俏呢，我們家喜子才是親生的好嗎？
可是等妘喜的手開始在琴弦上撥動的時候，大家就全愣住了。
簡直是一音定乾坤，妘喜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隨意撥動了幾個音，整首曲子的基調就被定了下來。
大夥兒也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琵琶行的那個年代，進入到故事之中了。
就連南知音也定住了，忍不住回頭去看妘喜。
基調定的也太準確，太好聽了吧？
她甚至都開始懷疑這是不是妘喜一早準備的伴奏，不然就憑她手裏的那把破琴，能彈出這樣的音質來？
就連古琴主人都不敢相信，站在小甜和周簡的身邊不住地搖頭道：“不，這不可能是我的琴，我的琴的音質沒有這麼好的。”
但這確實是她的琴，不過妘喜剛剛在調音的時候順便在琴弦上摸了一層能夠改變音質的材料。
沒有白用人家琴的道理，就當是報酬好了。
總之南知音看妘喜看的直接看愣住了，一直到妘喜彈完了前奏，準備跟她合的時候，她都還在發呆，還是妘喜看了她一眼，她才反應過來，立即憑着自己過硬的反應力接近了主曲，跟妘喜一起合奏了起來。
但是妘喜並沒有跟她爭奇鬥豔的意思，琵琶的聲音一進來，古琴就開始以配合爲主，始終扮演着營造氛圍感的作用。
南知音覺得她從業這麼多年，進行過上萬場大大小小的表演，甚至還和Y過皇家藝術學院的頂級樂團合作過，卻也沒有遇到過這麼搭的搭檔。
這是她進行過最舒適的一場表演，她甚至在妘喜的身上，看到了舒老太太從前跟她合奏時的影子。
不，確切的說，應該是舒老太太的身上有妘喜的影子。
南知音現在徹底相信妘喜就是她的師公了。
心態上發生了變化，她彈琴的手法都沒有剛剛那麼咄咄逼人了，快板的部分完成後，她還特意讓出了主演的位置，讓古琴的聲音凸顯出來。
妘喜也很好的接上了。
兩個人的配合天衣無縫，一曲終了，場下的觀衆久久地靜坐着，連掌都忘了鼓，
還是舒老太太含着眼淚拼命地鼓起掌來。
她好久沒有聽過師父演奏了，沒想到一聽就是這麼好的。
剛剛那場演奏讓她看到了他們南家的希望，南知音能夠得到妘喜的指點，是她的福氣，也是他們南家的福氣啊。
舒老太太這麼一鼓掌，她身邊的那些領導也都反應了過來，跟着鼓起掌來，整個音樂廳瞬間響起了比剛剛給南知音的更熱烈的掌聲，而且持續了好久好久。
持續到南知音已經站起來，給妘喜鞠了一躬，而妘喜卻只是禮貌地點了點頭而已。
然而觀衆們看見這一幕竟然也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沒人去想天下第一的南音傳人竟然給一個門門功課都是零分的大學渣鞠躬這件事是有多麼的不合常理，因爲他們剛剛都親耳聽到了妘喜的演奏，即便是再不懂音律的人，也會被這樣的演奏而深深吸引的。
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一種我運氣真好，這麼好的演奏我竟然是免費聽的的表情。
而這會兒最高興的還要數南知音，她高興到即便妘喜只是沖她點了點頭她也不生氣，要知道從前可都是別人給她鞠躬，她連頭也不點的。
她不光沒生氣，她還抱着琵琶走到了妘喜的面前，一臉激動的說道：“師公，您真的是我師公？”
“我不是，我沒你這麼沒禮貌的徒孫。”
妘喜冷冰冰地說完，轉身就走了。
倒是南知音愣愣地站在原地，越想越不對勁兒。
這個聲音，這個語氣，爲嘛這麼熟悉呢？
她好像剛在哪裏聽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