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盤上的五花肉被高溫逼出油脂,發出誘人的“滋滋”聲響,騰起的煙火氣在兩人之間繚繞,仿佛一道朦朧的紗。
沈聽肆用夾子翻動着肉片,動作不疾不徐,神情專注得像在完成一件精密實驗,與他遊戲裏精準計算技能CD和走位時如出一轍。
江初月不由得看出神了,此刻,她承認自己是個顏狗,是個花癡。
一片烤得恰到好處、邊緣微焦泛着金黃色澤的五花肉,被他用夾子精準地夾起,越過小小的烤盤,自然不過地放到了江初月面前的碟子裏。
“嚐嚐。”
他言簡意賅,聲音在烤肉的背景音裏顯得有些模糊,聽不出太多情緒,仿佛這只是餐桌上最尋常的舉動。
“謝……謝謝。”江初月小聲道謝,心跳卻因他這個自然而然的動作又漏跳了一拍。
她拿起筷子,指尖微顫着夾起了那片沈聽肆親自烤的烤肉,低頭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肉香混合着秘制醬料的鹹甜瞬間在口腔中彌漫開,外焦裏嫩,是她想象過無數次的味道。可此刻,味蕾的享受遠不及內心波瀾的萬分之一。
她根本嚐不出太多具體的滋味,全部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對面那個人身上。
聽A大的人說,平常見一次沈聽肆就跟見明星一樣困難,更別提說話了。
她偷偷抬眼看向對面,自己居然在和她們可望不可及的大神,面對面吃飯,這真是太玄幻了。
沈聽肆正垂眸看着烤盤,跳躍的火光映在他深邃的眼底,仿佛落入寒潭的星子,清冷又迷人,他長長的睫毛在挺直的鼻梁一側投下淡淡的陰影,偶爾會端起手邊的冰水喝一口,喉結隨之輕輕滾動一下。
僅僅是這樣一個平常至極的動作,都讓江初月覺得莫名性感,臉頰又開始不受控制地發燙。
她慌忙收回視線,像個窺探了秘密生怕被抓包的小偷,埋頭盯着碟子裏剩下的烤肉,食不知味地咀嚼着。
這頓飯,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放大鏡下度過,他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每一個不經意的動作,甚至只是放下水杯時那一聲輕響,都被她無限放大,反復咀嚼,試圖從中解讀出哪怕一絲一毫關於“聽風肆野”的痕跡。
“不合胃口?”他突然開口,打破了這令人心慌的沉默。
“啊?沒有,很好吃!”江初月立刻搖頭,像只受驚的兔子。
沈聽肆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又夾起幾片新鮮的牛舌鋪在烤盤上。他烤東西很有章法,不同的肉類火候時間掌握得極好,仿佛腦子裏自帶了一個計時器。
“牛舌,七秒。”他忽然說。
“嗯?”江初月沒明白。
“正面,七秒,翻面,再五秒,口感最好。”他一邊操作,一邊平淡地解釋,語氣就像在遊戲裏教她技能循環。
江初月愣住了。
這種感覺太奇異了,上一秒還沉浸在現實約會的巨大不真實感裏,下一秒就被他拉回了那種熟悉的“師徒教學”模式。但這種跨界的感覺,卻奇異地沖淡了她的一些緊張。
她忍不住小聲嘟囔了一句:“……師父,你現實裏也要這麼精確到秒嗎?”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怎麼又叫順口了!
好丟人……
沈聽肆翻動牛舌的動作微微一頓,抬眸看她。烤肉的煙火氣後面,他的眼神似乎帶上了一點極淡的、難以捕捉的笑意。
“習慣。”他淡淡回應,並未糾正她的稱呼,然後將那片按照“精確秒數”烤好的、嫩滑彈牙的牛舌,再次放到了她的碟子裏。
這一次,江初月心裏那根緊繃的弦,似乎鬆動了一點點。
她看着他專注於烤肉側臉,忽然覺得,或許……脫去“全服第一”和“校園男神”的光環,他本質上還是那個對在意的事情會投注百分百專注和認真的人。
她鼓起一點點勇氣,也拿起公筷,夾起一片香菇,放到烤盤邊緣溫度稍低的地方。
“香菇……要烤久一點,才會軟糯出汁。”她小聲說,像是在完成一次課堂作業。
沈聽肆的目光隨着她的動作落在那個香菇上,然後移到她因爲緊張而微微抿起的唇上,幾不可察地頷首:“嗯。”
只是一個簡單的音節,卻讓江初月心裏莫名生出了一絲微小的成就感。好像……她終於在這場完全由他主導的“考核”中,發出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微弱的信號。
接下來的時間,氣氛似乎不再那麼令人窒息。他依舊話不多,但會偶爾問她一句“要不要辣”,或者在她試圖去夾烤糊的肉時,用夾子輕輕擋開,言簡意賅:“焦了,致癌。”
江初月慢慢地,竟然也找到了一點奇怪的節奏。
她發現,只要把他當成遊戲裏那個師父,偶爾壯着膽子回一兩句嘴,他似乎……並不會生氣?甚至那眼底極淡的笑意,出現的頻率好像還高了一點點?
當她終於鼓起勇氣,將自己烤好的、覺得火候還不錯的牛肉,試探性地放到他手邊的空碟子裏時,動作帶着顯而易見的猶豫和忐忑。
沈聽肆看着碟子裏那撮賣相勉強及格的肉片,沉默了兩秒。
就在江初月以爲他嫌棄了,準備尷尬地縮回手時,他卻拿起自己的筷子,夾起來,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
“還行。”他評價道,和遊戲裏說“勉強及格”時的語氣一模一樣。
江初月懸着的心瞬間落回原地,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着欣喜和安心的暖流悄悄涌遍全身。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了一個小小的、真實的弧度。
誰懂!得到這位大神的認可有多不容易!
以後和朋友們去烤肉店她也可以好好露一手了,嗯!
這頓晚飯在經歷了最初極致的心跳失序後,似乎終於步入了一種……微妙而嶄新的軌道。
沈聽肆看着她那個轉瞬即逝的、帶着點小得意的笑容,端起水杯,掩去了自己唇角同樣一閃而過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