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照野的腳步停了下來。
他深邃的目光平靜地掃過茶水間的方向，那眼神沒有任何情緒，卻讓裏面瞬間鴉雀無聲。
他抬手，極其自然地幫林疏顏理了理頰邊一縷並不存在的碎發，動作帶着一種親昵的熟稔。
“寶寶。她們都是新調上來的，不認識你很正常，你以前經常過來。”
清晰的聲音在走廊回蕩。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另一只手已拿出手機撥通助理的號碼，語氣瞬間恢復了慣常的命令式，“Jason，查一下總裁辦這層，特別在茶水間內待了超過三分鍾的，五分鍾內，讓她們去人事部辦離職手續。”
沒有一句廢話，沒有一絲猶豫。
整個樓層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所有豎着耳朵偷聽的人，都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那幾個茶水間裏的女員工，此刻更是面無人色。
周照野收起手機，重新牽起林疏顏的手，仿佛只是做了一道微不足道的小事，“走吧，帶你去我辦公室坐坐。”
林疏顏被他牽着，目光落在他高大的背影，心中有些悸動。
總裁辦公室是頂層視野最好的位置，占據了整整一面牆的落地窗，俯瞰着整座城市的繁華脈絡。
空氣裏彌漫着淡淡的雪鬆香氛。
她的神經一點點放鬆下來。
不知何時起，林疏顏已經聞慣了清冷的雪鬆香，默認這就是周照野的味道。
周照野親自倒了杯溫水給她，“在這裏休息一下，我處理點文件。”
他剛在辦公桌後坐下，內線電話就響了。
周照野按下免提，助理Jason的聲音傳了出來，帶着些許爲難。
“周總，打擾您了，關於星耀科技那個並購案，對方負責人顧董那邊還是老樣子，態度一直很模糊，既不明確拒絕，也不推進實質談判。”
“我們這邊方案改了幾版，誠意也表達了，但顧董一直在打太極。”
周照野修長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輕輕敲擊，發出規律而冰冷的輕響。
他抬眸，聲音聽不出喜怒，“顧董的喜好和軟肋，查了嗎？爲什麼不投其所好？”
Jason的聲音更低了，“周總，查過了，顧董那邊一直想復刻一件已經絕版的瓷器，那是他過世妻子生前最喜歡的擺件，可惜後面打碎了。”
“現在他只有一張照片，我找了很多陶藝家來制作，他都不滿意。”
“瓷器？”周照野重復了一遍這兩個字，敲擊桌面的手指停了下來。
他深邃的目光自然地落在了沙發上的林疏顏身上。
林疏顏正捧着水杯，小口啜飲着溫水，長長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眼底瞬間閃過的銳利光芒。
掛掉電話，周照野淺笑着開口，“聽到了吧，客戶想要復刻一件瓷器。”
“疏顏，你想試試嗎？”
“比起他們，我更相信你。”周照野摩擦着腕表，眼裏盡是溫柔。
林疏顏眉眼一動，心裏盤算着利弊。
這些天以來，周照野也挺照顧她的，幫幫他其實未嚐不可。
況且，憑周照野的身份地位，如果真能給他提供實質性幫助，就算有一天她不得不“恢復記憶”，對她的未來也大有益處。
林疏顏抬起眼睫，表情茫然，“我可以試試看嗎？也許碰碰這些東西，能幫我找回一些記憶呢。”
“當然。”周照野頷首，按下內線，“Jason，把顧董要的那個瓷器的照片，還有之前幾位大師復刻的作品資料，都拿進來給林小姐看看。”
很快，助理Jason捧着一個精致的文件夾進來，恭敬地放在林疏顏面前的茶幾上。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裏面是一張明顯有些年頭的照片復印件。
照片上是一只造型古樸雅致的青瓷花瓶。
照片下面，是幾份裝幀精美的復刻作品資料冊，署名赫然都是業內響當當的陶藝大師。
林疏顏拿起照片，發現每一件復刻品都幾乎與照片上呈現得分毫不差。
“都一模一樣。”林疏顏喃喃自語，有些沒頭緒。
爲什麼顧董還不滿意？
見她眉毛緊皺，周照野目光微微一閃，“顧董這事不着急，我們可以回家慢慢想。”
林疏顏自然地點了點頭，有些調皮地說一句，“我可不能讓我們周大少爺失望。”
周照野輕笑一聲，不再打擾她。
林疏顏陷入沉思，指尖無意識地在照片邊緣的泛黃處輕輕劃動。
她盯着照片出神，目光偶爾掠過那圈因爲歲月而變深的黃褐色邊緣。
突然，一個念頭在腦海中閃過，也遣散了籠罩真相的迷霧。
林疏顏猛地坐直身體，眼睛緊緊盯着照片上花瓶的釉色，又看看資料冊上那些復刻品表面的翠青。
是照片的問題！照片會褪色！
那些大師都是在還原照片上的陶瓷，而非實際所看到的樣子，根本的方向就錯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興奮感瞬間席卷了林疏顏。
“我想到了，應該是這張照片洗出來的時間太久，上面的顏色已經和實物不一樣了！”
林疏顏興沖沖地拿着照片走到周照野面前。
“聰明。”周照野僅僅是瞥了照片一眼，視線就又回到林疏顏身上。
林疏顏眼睛亮亮的，喋喋不休地推測着實物真實的顏色，“照片的顏色很深，我覺得實物的顏色肯定要淺很多。”
她不經意地往旁邊一看，對上周照野含笑的眼眸。
那眼神看得她心裏一慌。
她下意識往後退，結果被椅子絆了一下。
“啊。”林疏顏驚呼一聲，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傾。
還是周照野反應快。
幾乎在她重心失衡的瞬間，一只修長有力的手臂迅捷地環住了她纖細的腰肢，猛地往回一帶。
巨大的慣性讓林疏顏根本無法抗拒，整個人向後跌坐下去。
迎接她的卻不是冰冷的地板，而是一個溫熱堅實的支撐點。
她驚魂未定地睜大眼睛，赫然發現自己竟跌坐在了周照野的腿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雪鬆的清冽冷香混合着男人身上特有的溫熱氣息，將她緊緊包裹。
周照野環在她腰間的手臂並未立刻鬆開，而是將她圈禁在他身體與寬大辦公椅形成的狹小空間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