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顏的大腦一片空白,所有關於褪色照片的興奮念頭都消失殆盡。
她僵直着身體,連呼吸都忘了,臉頰也慢慢變紅,一路蔓延到耳垂。
“慌什麼?”
頭頂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帶着一絲幾不可察的沙啞。
溫熱的氣息如海風般拂過她的發頂。
又溼又熱。
林疏顏想要站起來,但身體軟綿綿的,提不起一點勁兒。
她有些不安地扭動幾下,卻讓腰間的手臂收得更緊。
“別動。”周照野的聲音比剛才更低啞上幾分,“乖寶,再動就該出事了。”
一瞬間,辦公室只剩下二人急促的呼吸與心跳。
“叩、叩、叩。”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破幾乎凝固的氣氛。
林疏顏猛地一個激靈,身體像是恢復了力氣,幾乎是彈跳着從周照野的腿上站起來。
她下意識往後退了好幾步,根本不敢去看周照野的眼睛。
周照野勾了勾唇,慢條斯理地調整被她坐皺的西裝褲線,然後才對門口命令道:“進來。”員工剛進來,林疏顏就借機開溜,“我先走了,回去研究一下照片上面的作品。”
還沒等周照野回答,她就動作利落地推開門閃了出去,留下一臉茫然的員工和目光追隨的周照野。
沉浸式研究了幾天,陸宴修不知從哪裏聽到了風聲,帶着陸知瑤闖進周照野的辦公室。
“疏顏,”陸宴修開門見山,習慣性地用“要求式”的語氣跟林疏顏說話,“聽說你在幫照野弄顧董那個瓷器?”
“上次展會的事,知瑤受了很大打擊,既然那個意外是因你而起,不如就把這次在顧董面前表現的機會讓給知瑤,讓她重拾點信心。”
陸宴修絲毫沒有在乎林疏顏的感受。
他轉向周照野,臉上掛着笑容,話裏話外卻充滿算計,“照野,咱們是兄弟歸兄弟,但生意場上還是要明算賬。”
“疏顏是你的未婚妻,有愧於知瑤,那不妨就先讓知瑤試試,實在不行再讓疏顏來。”
“你也不虧,對吧?”
陸知瑤立刻附和,“是啊疏顏姐,你就給我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吧。”
周照野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手指在桌面上無聲地輕點着。
他眼神深邃莫測,看不出情緒。
剛想開口,林疏顏已經搶先一步。
“好啊。”
她答應得異常爽快。
陸宴修和陸知瑤都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事情會如此順利。
“謝謝疏顏姐,你可真是我的好閨蜜。”
陸知瑤激動地想去拉林疏顏的手。
林疏顏不着痕跡地避開,笑容依舊溫婉,“都是朋友,既然知瑤喜歡,就先拿去試試吧。”
她垂下眼簾,掩去眸底一閃而過的冰冷。
機會?
呵,她等着看陸知瑤怎麼把這個“機會”演砸。
陸宴修只當林疏顏是真心想要彌補,“那就這麼說定了,照野,你看疏顏都同意了。”
周照野的目光在林疏顏平靜的臉上停留片刻,最終只淡淡吐出一個字:“行。”
幾天後,城郊的私人會所內。
陸宴修和陸知瑤帶着一個包裝考究的錦盒,坐在古色古香的茶室內。
對面是星耀科技的顧董——一位氣質儒雅、眼神卻極其銳利的老者。
“顧董,讓您久等了。”
陸宴修笑容得體,示意陸知瑤,“知瑤知道您一直想要復刻一件瓷器,特意買了各種材料,又花了很大功夫研究,這才做了出來,您看看。”
陸知瑤小心翼翼地打開錦盒,捧出那只她耗費巨資請名師指點的青瓷花瓶。
她敢保證,這個作品基本上和照片一模一樣。
顧董的目光落在花瓶上,原本帶着一絲期待的眼神,在仔細端詳片刻後,漸漸轉爲平靜,最後甚至有些失望。
“陸小姐費心了。”
顧董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將花瓶輕輕放回錦盒內。
“東西做得不錯。”
看他反應平淡,陸知瑤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她急切地問:“顧董,是哪裏和照片做得不一樣嗎?您告訴我,我可以再改。”
顧董搖搖頭,將那張泛黃的照片放在桌上,手指點了點:“照片在這裏,東西也在這裏,樣子是像的。”
他似乎在斟酌用詞,“但感覺不對,也說不上具體哪裏不對,就是感覺它不是我記憶裏的樣子。”
他眼神悠遠,似是在回憶。
陸知瑤聽後表情僵住,感覺不對,這讓她怎麼改?
陸宴修的笑容也凝固在臉上,氣氛一時尷尬到極點。
就在這時,茶室的門被侍者輕輕推開。
周照野帶着林疏顏走了進來。
林疏顏手中也捧着一個素雅的木盒,她步履從容,表情自信。
“顧董,抱歉打擾。”周照野聲音沉穩,“聽說您在這裏,正好,疏顏之前也試着做了一件小東西,想着或許能請您指點一二。”
顧董的目光被吸引過去,尤其是看到林疏顏手中那個盒子。
林疏顏對顧董禮貌地笑了笑,沒有多言,只是輕輕打開了手中的木盒。
盒子裏安靜地臥着一只青瓷花瓶,它的造型與照片上那只別無二致,但釉色卻不太一樣。
不再是照片上那種鮮豔刺目的翠青,而是一種溫潤內斂的淡青色。
顧董的目光在觸及那抹釉色的瞬間,猛地凝滯。
他幾乎是失態地站起身,兩步跨到林疏顏面前,雙手微微顫抖着,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只花瓶。
“是它,就是這種感覺!”
顧董看了看實物,又看了看照片,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這照片騙了我幾十年,我一直以爲它就該是那麼鮮亮的青,原來褪色了!這才是真正的‘雨過天青’!”
他捧着花瓶,如同捧着失而復得的珍寶。
巨大的落差讓陸知瑤幾乎站立不穩,臉上血色盡褪。
陸宴修的臉色更是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眼神死死盯着林疏顏,充滿了震驚和怒意。
顧董完全無視了二人的存在,他轉向周照野,斬釘截鐵地說:“周總,並購案的事,就這麼定了,至於合同細節,我的助理明天會去貴司詳談。”
他緊緊抱着那只花瓶,“林小姐,這件作品,請務必割愛,價格隨你開。”
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