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京州已經有了涼意,商家所在的隨園占地極廣,青磚高牆,隱於梧桐樹後面。
商斯淮跨過近半尺高的青石門檻,迎面是一架紫檀木雕花的影壁,其上“福壽綿長”的紋樣並非普通磚雕,而是用整塊漢白玉鑲嵌而成,在暮色中泛着溫潤的光,將門外塵世悄然隔絕。
前院是請了專人打造水景,一池碧水倒映着天光,太湖石堆砌的假山錯落有致。
“怎麼樣,見着那小丫頭了嗎?”商老爺子將最後一段八段錦收尾,這才看向一邊的長孫。
商斯淮給自己斟了一杯茶:“見到了。”
“如何?”
“您自己到時候親眼瞧瞧不就知道了。”
他神色平靜,可老爺子就見不得他這個模樣,永遠都是淡淡的,連身上的人氣都淺了幾分。
“婚約當初的確是我擅作主張,但之前我問你,你也沒反對,你現在這態度難道是想反悔?”商老爺子盯着他。
商斯淮放下茶杯:“我心裏有數,你別想太多。”
商老爺子氣呼呼:“我不多想?你爸你媽逍遙自在全球旅行,自己的兒子都快三十歲了還沒結婚也不管,要不是老頭子我,你上哪找羨羨這麼好的對象?”
反正每次到最後老爺子都會胡攪蠻纏,商斯淮習慣了,視線落在花白的頭發上,他無奈妥協:“我知道了,我會處理妥當她的事。”
“羨羨雖然是京州人,但她從小在雙嶼長大,除了她家裏人,她在京州應該也沒認識什麼人,這時候你要主動點,帶她到處逛逛,多玩玩。”
商斯淮眉心一跳:“她回京州了?”
商老爺子氣不打一處來:“喬家的小女兒要訂婚了,那是羨羨的親妹妹,她能不回來?我不常在外走動都知道她回來了,你個木頭疙瘩!對你的未婚妻能不能上點心!”
老爺子嗓門越來越大,商斯淮頭疼:“好好好,我會和她聯系的。”
爺孫倆口中回到京州的喬羨,正被鍾初意纏着去拍賣會。
喬羨如今開了工作室有了自己的制片團隊,可鍾初意並沒有如她十六歲發出的豪言壯語那樣,成爲萬衆矚目的大明星。
養尊處優的小公主不願意通宵拍戲,也不願早起趕通告,體驗了兩個月就回到了原本千金大小姐的奢靡生活
佳士得送來的拍品圖錄隨意地散在桌上,鍾初意指着其中一張:“你看看,這顆粉鑽是不是和雲團很配,用來給她定制款項圈太合適了。”
“嗯,是很配,想要就打個電話拿下。”喬羨掃了一眼,隨口敷衍道。
佳士得的常規珠寶季拍,喬羨並不是很感興趣,可鍾初意在京州待得太無聊,她的主場在雙嶼,這次來京州主要是爲了參加餘敘的訂婚禮,在京州她也沒有其他相熟的人。
“我的好羨羨,你就陪我去吧,打電話競拍多沒意思,我已經讓留了好位置,今晚你看中的珠寶都由我買單。”她抱住喬羨半側手臂,使出屢試不爽的撒嬌大法。
喬羨輕笑,翻過圖錄的最後一頁,逗她:“那我要這個,你也給我拍?”
那是條鴿血紅寶石項鏈,主石有27.62克拉,顏色濃鬱,是這場拍賣會的壓軸,流光溢彩,華美逼人。
鍾初意瞪圓眼睛:“開什麼玩笑,拍下這款接下來三個月我不過啦。”
喬羨就隨口一說,她劃開手機,雖然把喬窈屏蔽了,但對方發了新信息過來,消息被頂上了微信最上面。
【姐,我和阿敘今晚要去拍賣會,爸媽也會去,你要來嗎?】
她在京州有住所,回來三天了,她也沒往喬家去,彼此之間關系淡薄,何必非要演父慈女孝那一套。
鍾初意見她還是不搭話,有點氣惱:“你到底去不去。”
“去。”喬羨看着窗外天光,淡淡開口。
……
林弋得到喬羨會現身佳士得珠寶季拍現場的消息後,就立馬告訴了商斯淮。
佳士得也邀請了商斯淮,但他一向不熱衷參與這些,聞言就打算下次再約喬羨。
“喬董攜夫人幼女也會出席,不過他們似乎不與喬小姐同行。”林弋一板一眼地補充道。
商斯淮輕叩桌面,眸色深了兩分。
這次拍賣的主場在京州,佳士得更是耗費巨多,整個拍賣廳由舊王府宴會廳改造,挑高近十米,專門設計打造的水晶吊燈傾瀉出暖金色的光暈,座次的安排更是權力與財力的無聲沙盤。
展品以珠寶爲主,來的大部份都是圈內名媛貴婦,個個笑語晏晏,表面上一派平和,私底下都互相較勁,誰都不願意落了下風。
京州的名利場大且復雜,大多數人都能互相混個眼熟,記住每一個人是踏入名利場的首要準則,除非家世盛到可以不在乎所有人,可哪些人都是京州的頂級圈層,幾乎不會在這種場面露面。
在雙嶼,喬羨是衆星捧月的焦點,走到哪都有人捧着。
可此刻隨着軟包門被推開,她和鍾初意僅收到了寥寥視線,見她倆生面孔,又毫不在意地移開視線。
見兩人被領到了第一排的位置,場面安靜了一瞬,私語傳開:“那是誰呀?”
有眼尖的人認出了喬羨:“羨羨還真是你啊,不聲不響就回來了。”
說話的是喬羨在京州的熟人,也是餘敘求婚當天給她通風報信的那位,京州溫家三小姐溫杳。
喬羨露出完美的笑容,攬過鍾初意給兩人介紹。
“好久不見,這是鍾初意,我好友。”
“這是我在京州的朋友,溫杳。”
言語談笑間,鍾初意和溫杳的小姐妹都認識了。
圈內人都知道喬家大小姐喬羨自幼在外祖家養病,和父母聚少離多,大部人都沒見過她,一時間,廳內有一半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姐姐。”甜軟的聲音響起。
喬羨瞳孔微縮,一回頭就看見了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喬窈穿了一身裁剪利落的Oscar de la Renta套裝,挽着餘敘,喬冠禹與應君玥站在她身側。
“爸,媽。”在外人面前,喬羨維持着面對長輩的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