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美景賠笑。
這夫妻倆的狀態,明顯不對勁。
到底是經歷了三十年婚姻,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兩人不像是濃情蜜意的新婚,更像是憋着一股勁兒,誰也不肯先低頭。
江初錦笑不露齒,放在桌下的手,狠狠掐了把賀霽淮的大腿。
賀霽淮忍着痛捉住她的手,指腹摩挲亂動的掌心。
“老婆。”
賀霽淮緩緩抬眼,“我知道打是親,罵是愛,但你也不必,如此愛我。”
“我怕無福消受。”
這是江初錦之前說的話,他原數奉還。
江初錦自知理虧,但也沒有十分心虛。
退一萬步講,賀霽淮就沒有錯嗎?
爲什麼非要鬼鬼祟祟跟在她身後,見不得光,居心不良。
江初錦拿起可頌,塞進賀霽淮的嘴裏,“老公,打在你身,痛在我心。”
“我們可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不許你咒自己。”
她湊到賀霽淮耳邊,低語警告,“賀先生不是有事找我,才會下班接我。”
“既然如此,趕緊走,別說這些有的沒的。”
最後幾個字,她咬着牙說的。
但賀霽淮沒聽,盯着她素淨的手。
無名指沒有戒指。
“你的戒指。”
江初錦沒想到賀霽淮會注意到這一點。
還不是怪他,非要在律所前上演豪車秀。
律師圈子向來八卦。
他們的婚戒是私人訂制款,若是被有心之人調查,早晚會發現賀霽淮的身份。
她現在是在保護賀霽淮的隱私。
他有什麼資格責問她?
江初錦清了清嗓子,“不方便。”
是工作不方便,還是其他方面不方便?她沒挑明。
總不能在羅美景的面前說出他的真實身份吧?
賀霽淮狠狠咬了一口可頌。
內餡的奶油甜膩到每個毛孔,堵得他心口發澀。
窗外招牌的紅色霓虹燈照到他的臉上。
有種危險的禁忌感。
和剛才陰陽怪氣,有點毒蛇的賀霽淮,判若兩人。
這樣子,羅美景似乎在哪裏見過。
思索片刻,她有些不確定的開口,“賀霽淮,賀先生?”
羅美景沒和楚雲鬧僵前,經常和他一同參加聚會。
自然聽說過賀家長孫賀霽淮的威名。
豪門圈階層分明。
以楚雲的財力與背景,自然夠不上頂級權貴賀家。
不過作爲賀氏集團下遊的供應商之一,倒是能見上幾面。
羅美景親眼見過年近半百的前夫奉承諂媚賀霽淮,還爲了巴結他,點了嫩模。
最後鬧得很難看,被賀霽淮的人扔出來。
賀霽淮是圈子裏難得潔身自好的富四代,成熟穩重,是京圈名媛們可望不可即的白月光。
江初錦閉上眼睛。
這可不是她說的,是羅美景自己認出來。
算不到她頭上。
賀霽淮起身,伸出手,“抱歉,忘了自我介紹,你好羅女士,我是賀霽淮。”
面對長輩,賀霽淮規矩得體,無可指摘。
羅美景驚訝,她這種小人物,日理萬機的賀霽淮會認得?
“我妻子提起過。”
“看來,我是借了江律的光。”羅美景轉移話題,“賀先生有一位非常優秀的妻子。”
“的確如此。”
江初錦沉默。
論演技,她拼不過賀霽淮。
他絕對是影帝級別,睜眼說瞎話的能力一流。
這是重逢後,賀霽淮第一次誇獎她。
剛才還說她是暴力狂,眨個眼又誇她。
真真陰晴不定,翻臉比翻書還快。
賀霽淮吩咐二秘送羅美景回家。
羅美景看了眼倚在圍欄邊抽煙的男人,拉緊江初錦的手,意味不明。
“江律,你有沒有聽過一首歌。”
“自尊常常將人拖着,把愛都走曲折。”
江初錦頓了頓,“我不愛聽歌。”
“我只聽說另一句話。”
“前途光明,我看不見,道路曲折,我走不完。”
“當然,有我在,你的官司一定光明無比,相當順暢。”
江初錦賣了個機靈,羅美景也是聰明人,清楚她的話,江初錦懂。
只是有些事,不是懂得就能做到。
成年人的世界沒那麼簡單。
庫裏南駛離停車場,流光的車影如同一支離弦的箭劃過中心湖。
“你的車走了,那我們怎麼回去?”
賀霽淮熄了煙頭,偏了下頭,示意去湖邊逛逛。
skp購物廣場建造之初專門找風水先生看過。
爲了引財入庫,便建造了中心湖,以水養金。
skp正是賀氏集團的零售地產業務線。
江初錦:“你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賀霽淮沒回答,倚在圍欄看風景。
入了冬,湖水結冰。
不少人自發滑冰。
有母女,情侶,父子,伴隨着一陣陣摔倒和起哄聲,溫馨無比。
賀霽淮一臉幽冷,“江初錦,你很討厭這段婚姻嗎?”
這回沉默的人,換成江初錦。
“你很恨我嗎?”
冰面上,一排牽着手的隊伍齊齊摔倒,嬉笑聲,吵鬧聲,響成一團。
顯得他們這邊更安靜。
江初錦胸口起伏。
“那你呢?”
“看到江家人帶來的女人是我,你什麼感覺?”
賀霽淮眉心跳了下。
“江初錦。”
夜色昏暗,他傾身湊近,昏黃的路燈將他的臉映得光影迷離,仿佛有重重霧靄,看不透,摸不到。
“我餓了。”
男人帶着微醺的氣息,以及奶油甜膩的味道。
“你打了我,該不會以爲會這麼輕易翻篇吧。”
江初錦咬緊牙關。
好好好。
這才是她認識的賀霽淮。
錙銖必較,得理不饒人。
賀霽淮選的是購物商場6F的泰餐。
支持自家產業,情有可原。
不過看着賀霽淮點了一大桌,遠超2人份的菜量。
江初錦確信,他就是故意的。
爲了報剛才的一包之仇。
她閉着眼睛,調整呼吸。
再次默念,殺人是違法的,喪偶才是合法的。
“舍不得了?”
“讓天底下最愛錢的你大出血,我是不是太冷血無情?”
“怎麼會……”
江初錦假笑,夾起生蠔放在賀霽淮的菜碟。
賀霽淮:“老婆給我夾這個,是在暗示我沒做好?”
服務生在旁邊烤肉。
聞言,臉刷的一下紅了,耳朵靈敏豎起。
江初錦在桌下踢了下賀霽淮。
賀霽淮一把握住行凶的小腿,手指滑到腳踝處,脫下她的高跟鞋,扔到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