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賓利平穩停在鉑月府的入戶門前,車燈劃破深夜的靜謐,在光潔的入戶地磚上投下兩道轉瞬即逝的光影。
沈宴推開車門,周身還裹挾着老宅那股壓抑的氣息,他抬手解開領帶,步伐沉緩地走進屋內,沒有傭人迎候的空間,更顯空曠冷清。
玄關處的感應燈應聲亮起,暖白的光線漫過簡約的大理石地面。
他脫下沾染着夜色的大衣,隨手搭在玄關的衣帽架上,沒有多餘的動作,徑直走向二樓的書房。
厚重的實木門被輕輕帶上,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響,也將他眼底翻涌的情緒徹底掩藏在這獨處的空間裏。
書房內,落地窗外是城市深夜的霓虹微光,唯有書桌上的台燈亮着一盞冷調的光,照亮了桌面上攤開的沈氏財報,卻照不進他眼底的陰霾。
今晚在老宅與沈從霖的對話,像無數根細密的針,反復刺着他的神經——“你需要聯姻”“你是沈家繼承人,凡事要以家族利益爲先”。
那些話語,字字句句都在提醒他,盡管身爲沈氏繼承人,他現在還是沒有任性的資格。
沈宴靠在真皮座椅上,指尖無意識地敲擊着桌面,發出沉悶的聲響。他無奈地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極淡的苦笑。
曾幾何時,他看着母親鬱敏在那段名存實亡的婚姻裏日漸枯萎,看着她眼底的光一點點熄滅,那時他便在心底發誓,此生絕不走母親的老路,他要的婚姻,必須是心甘情願,是自由選擇。
可如今,現實卻給了他狠狠一擊。若想牢牢坐穩沈氏繼承人的位置,若想將沈熠徹底踩在腳下,若想讓林月蘭爲當年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他就必須舍棄所謂的“心意”,用一場對沈氏有利的聯姻,鞏固自己的勢力。
原來,所謂的自由,從來都是奢侈品。
有那麼一瞬間,他竟真的想起了紀行洲曾經半開玩笑說過的話——“沈宴,你這人太冷,根本不會愛人”。
那時他只當是玩笑,嗤之以鼻,可此刻想來,卻覺得無比諷刺。或許,他真的沒有愛人的資格,也沒有被愛的運氣,他的人生,注定要被責任、仇恨和利益捆綁。
越想,心頭的煩躁便越濃烈,像一團理不清的亂麻,緊緊纏繞着他。
沈宴猛地站起身,隨手抓起椅背上的西服外套,拿起書桌上的車鑰匙,大步流星地走出書房。
腳步踏在樓梯上,發出清晰的聲響,在空蕩的別墅裏格外突兀,帶着幾分壓抑的怒火。
地下車庫裏,另一輛黑色跑車靜靜停放着。沈宴拉開車門坐進去,引擎轟鳴的瞬間,他將所有的情緒都踩在油門下。
車子如離弦之箭般沖出鉑月府,朝着雲頂會所的方向疾馳而去。他需要酒精,需要一場徹底的放縱,來驅散這滿胸腔的憋悶與無力。
剛駛離鉑月府所在的靜謐別墅區,漆黑的天幕忽然落下細碎的白點,起初只是零星幾點,轉瞬便成了漫天飛雪。
雪花無聲地撲在車窗上,迅速融化成水漬,模糊了窗外的城市霓虹,仿佛連這深夜的喧囂,都被這場突如其來的雪,染上了一層冰冷的寂靜。
他握着方向盤的手指微微收緊,眼底的煩躁與憋悶,竟在這漫天風雪中,多了幾分無處可逃的沉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