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的餘溫還未散盡,林月蘭便草草擦了擦唇角,拎起手包匆匆出了門。
玄關處的水晶燈折射出冷冽的光,她腳步未停,對着電話那頭沉聲吩咐:“備車,去林家。”
林家別墅的客廳裏,暖黃的燈光漫過柔軟的羊絨沙發,江淑慧正和侄女林薇薇頭挨着頭,指尖劃過一本燙金封面的珠寶雜志。
聽見開門聲,江淑慧立刻抬眼,臉上堆起恰到好處的熱絡:“月蘭來了?快坐快坐。”說着便揚聲朝廚房喊,“何姐,沏一壺上好的花茶,再端份新鮮果盤過來!”
林月蘭微微頷首,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落座,裙擺掃過地毯,留下細碎的聲響。
林薇薇放下雜志,臉上漾着嬌俏的笑,語氣帶着幾分刻意的親昵:“姑姑,您可有好些日子沒回老宅了。”
她眉眼間帶着被嬌慣出的傲氣,眼底卻藏着幾分不易察覺的急切——自見過林月蘭的繼子沈宴後,這位京北豪門的繼承人便成了她心尖上的人,嫁入沈家、成爲豪門少夫人的念頭,早已在她心底扎了根。
林月蘭自然看穿了侄女的心思,她眼底掠過一絲算計,隨即握住林薇薇的手,笑着朝江淑慧說道:“你瞧瞧咱們家薇薇,真是出落得越來越標志了,這般模樣,便是在京北的千金圈子裏,也是數一數二的佼佼者。真不知道哪家的少爺有這般福氣,能娶到我們薇薇。”
這番話正說到林薇薇心坎裏,她臉頰微紅,嬌嗔着晃了晃林月蘭的胳膊:“姑姑,您明知我心思的……”
林月蘭順勢接話,語氣帶着幾分神秘:“傻孩子,姑姑怎會不知。其實老先生近來正爲阿宴物色聯姻對象呢,若是薇薇有這份緣分,能嫁入沈家,豈不是親上加親的美事?”
“真的?”林薇薇眼睛瞬間亮了,急切地追問,語氣裏滿是難以置信的驚喜。
“自然是真的。”林月蘭呷了口剛端上來的花茶,慢條斯理地說道,“今日我在老先生書房外,恰巧聽見老先生提及此事。你放心,姑姑會幫你多留意,時不時撮合你們見面的。”她刻意隱去了話語中的幾分虛假,只將最誘人的部分拋了出來。
林薇薇聞言,心頭的狂喜幾乎要溢出來,哪裏還顧得上身旁的母親江淑慧,拉着林月蘭的手滔滔不絕地問起沈宴的喜好,從衣着打扮聊到興趣愛好,字字句句都是對未來豪門生活的憧憬。
江淑慧被晾在一旁,只能尷尬地端着茶杯,偶爾插一兩句話,卻都被林薇薇下意識忽略。
直到夜色漸深,林月蘭起身告辭,林薇薇還依依不舍地送到門口,眼底的熱切幾乎要將人融化。
她望着林月蘭離去的車尾燈,滿心都是即將嫁入沈家的美夢,卻絲毫未曾察覺,自己早已成了林月蘭棋盤上一枚精心擺放的棋子,正一步步落入對方布下的圈套之中。
黑色轎車平穩地行駛在夜色籠罩的街道上,窗外的霓虹燈光透過車窗,在林月蘭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
她靠在柔軟的真皮座椅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手包的金屬搭扣,嘴角噙着一抹難以掩飾的得意笑容。
方才在林家別墅,林薇薇那副喜出望外、滿心依賴的模樣,像一劑強心針,讓她心頭的盤算愈發清晰——只要把林薇薇推到沈宴身邊,借着這層“親上加親”的關系,沈宴縱使再厭惡自己,也不得不顧及幾分情面。到那時,她在沈家的地位,還有沈熠的未來,便都多了一重保障。
可轉念一想,沈宴看向自己時那雙眼底翻涌的冷漠與厭惡,像一根尖銳的刺,猝不及防地扎進她的得意裏。
林月蘭臉上的笑意瞬間淡去,眼神漸漸沉了下來,原本柔和的目光變得虛僞而銳利,還帶着幾分隱秘的挑釁。
這眼神,和十三年前在鬱敏的病房裏,一模一樣。
那時的鬱敏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如紙,呼吸微弱得仿佛隨時都會消散。
林月蘭穿着一身豔麗的紅裙,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到病床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聲音裏滿是毫不掩飾的惡意:“鬱敏,你以爲沈伯淵對你是真心的?你臥病在床的這些日子,是我日夜陪伴在他身邊。”
她俯身,湊近鬱敏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你還不知道吧?我和伯淵早就在一起了,我們還有一個兒子,叫沈熠,只比你們的沈宴小兩歲。你耗盡心血守護的婚姻,不過是一場笑話。”
看着鬱敏眼中瞬間迸發出的絕望與痛苦,林月蘭心中涌起一陣扭曲的快意。她直起身,理了理裙擺,踩着清脆的高跟鞋,得意洋洋地走出病房,身後是鬱敏壓抑的嗚咽,最終化作無聲的死寂——沒過多久,鬱敏便撒手人寰。
兩年後,林月蘭帶着沈熠,以勝利者的姿態,向沈家施壓。沈老爺子沈從霖起初堅決反對,可終究抵不過“沈熠是沈家骨肉”的事實,最終鬆口,讓她嫁入了沈家。
這些年來,她在沈家如履薄冰,卻從未停止過謀劃。她小心翼翼地討好沈從霖,暗中爲沈熠鋪路,一心想讓沈熠取代沈宴,成爲沈氏真正的繼承人。
可她千算萬算,沒料到沈從霖早已將沈氏的大部分實權牢牢交到了沈宴手中。如今的沈宴,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只能默默看着母親受苦的孩子,他成了她和沈熠最大的阻礙。
林月蘭緩緩閉上眼,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沒關系,她有的是耐心和手段。
林薇薇只是第一步,接下來,她會一步步瓦解沈宴的防備,直到將屬於她和沈熠的一切,牢牢攥在手中。
車廂內的空氣,仿佛都因她眼底的算計,變得愈發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