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禾快步走到洛聽南身邊，很自然地伸出手，輕輕挽住了他的胳膊。
“聽南~你們談完了嗎？”她的聲音軟軟的。
“這裏的蛋糕好像沒有家裏廚師做的好吃，我們下次還在他家訂了好不好？”
洛聽南身體有些僵硬。
他已經很久沒有在公共場合被林千禾如此親近了。
這種感覺陌生又熟悉，讓他心底泛起一陣的酥麻。
他壓下心底翻涌的復雜情緒，面上依舊維持着平靜，只是眼神不自覺地柔和了些許。
對着商業夥伴略帶歉意地點點頭：“李總，抱歉。”
李總倒是很識趣，哈哈一笑：“理解理解，洛總和太太感情真好。那我們先聊到這裏，具體細節後續讓我助理跟您秘書對接。”
送走李總，洛聽南這才將目光完全落在像只樹袋熊一樣掛在自己胳膊上的林千禾身上。
“怎麼了？”他聲音依舊清淡，但細聽之下，少了幾分冰冷。
“沒什麼呀，”林千禾眨眨眼，湊近他，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小聲告狀，“就是剛才有個奇怪的人過來跟我說話，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被我趕走啦！”
洛聽南看着她那張喋喋不休、吐氣如蘭的小嘴，指尖微微蜷縮了一下。
“嗯。”他應了一聲，算是回應。
沒有多問，也沒有表現出過多的情緒，但手臂卻任由她挽着，沒有抽開。
林千禾見他沒有推開自己，心裏更是甜滋滋的，得寸進尺地把腦袋也靠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聽南，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家呀？這裏好無聊，我想回去聽你給我講項目書了！”
洛聽南：“……” 講項目書？這是什麼新的撒嬌方式嗎？
他終究還是沒有推開她，只是淡淡地說：“再等一會兒。”
“好哦~”林千禾乖乖應着，心滿意足地靠着他。
而這一切，都被不遠處的夏至盡收眼底。
他看着那對依偎在一起的璧人，臉色陰沉。
事情，好像徹底脫離了他的掌控。
就在林千禾心滿意足地靠着洛聽南，一道冰冷的視線，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站直了身體。
她循着那道令人心悸的視線望去，只見宴會廳入口處，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女人。
穿着卻用料奢華的炭灰色西裝套裙，長發一絲不苟地在腦後挽成一個低髻，露出一張冷豔逼人的面孔。
她的五官與林千禾有幾分相似，眉眼間卻是久居上位的冷漠。
林千雪。
記憶的閘門轟然打開，十八歲的林千禾對這位姐姐的恐懼是刻在骨子裏的。
姐姐聰明、強勢、說一不二，對她要求極高，管束極嚴。
她喜歡音樂，姐姐說那是玩物喪志；她偷偷寫情書，姐姐能面無表情地當面撕掉；她後來執意要和洛聽南在一起，更是遭到了姐姐最激烈的反對，甚至一度揚言要斷絕關系……
洛聽南也看到了林千雪。
目光與林千雪在空中相遇，沒有寒暄，沒有客套，只有冰冷的對峙。
林千雪邁着從容不迫的步伐，徑直朝着她們走來。
高跟鞋敲擊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富有壓迫感的噠噠聲。
“洛總。”林千雪在她們面前站定，對洛聽南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林總。”洛聽南回應得同樣簡潔，姿態不卑不亢，但手臂卻微微用力，將試圖躲到他身後的林千禾稍稍擋得更嚴實了一些。
這個小動作沒有逃過林千雪的眼睛。
林千雪的目光這才正式落在林千禾身上。
“林千禾。”林千雪叫她的名字，聲音裏聽不出喜怒，“見到姐姐，也不知道打招呼了？”
林千禾頭皮發麻，心髒狂跳。
她張了張嘴，聲音細若蚊蚋：“……姐。”
“大聲點。”林千雪眉頭微蹙，“林家的女兒，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怯懦見不得人了？”
林千禾眼圈一下子就紅了，是嚇的，也是委屈的。
林千雪並不打算放過她，冷冷道，“聽說，你要復出了？”
林千禾心髒砰砰直跳，手心有些冒汗，但在洛聽南身邊，她莫名多了幾分勇氣。
她深吸一口氣，迎上姐姐冰冷的目光：“是，姐。我在準備一個電影主題曲的試唱。”
林千雪唇角勾起一抹譏誚：“以你現在的狀態？”
她上下打量着林千禾，“林家是缺你吃了，還是缺你穿了？需要你出去拋頭露面，給人賠笑賣唱？是覺得之前鬧的笑話還不夠多？”
若是以前那個精神不穩定的林千禾，或許會立刻被激怒，歇斯底裏地反駁，反而坐實了“丟人現眼”的評價。
但此刻的林千禾，雖然害怕，心底卻涌起一股不服輸的倔強。
“姐姐，”她的聲音微微發顫，“我復出，不是因爲林家缺我什麼，也不是爲了拋頭露面。我只是想重新找回我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想靠自己的能力變得更好。這有什麼錯？”
林千雪似乎沒料到她會如此直接地反駁，眼神微凝。
隨即冷意更盛：“變得更好？靠唱歌？林千禾，你什麼時候才能認清現實？你的更好，就是安分守己，不要再給林家，也不要再給……”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一旁沉默不語的洛聽南，“……給你身邊的人，增添任何不必要的麻煩和笑柄！”
林千禾眼圈瞬間紅了，不是委屈想哭，而是氣的。
“我沒有添麻煩！”
她聲音提高了一些，“我在努力彌補！我在學着怎麼做一個好媽媽，我在試着……試着和聽南好好相處！我只是想唱歌，這有什麼不可以？！”
洛聽南站在一旁，始終沉默，看着林千禾在強大的壓迫下，依舊努力挺直脊梁的樣子。
這樣的林千禾，生機勃勃，帶着刺，卻真實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林千雪顯然也被林千禾這突如其來的頂撞怔住了片刻。
她印象裏的妹妹，要麼是以前那個被她管得死死的、敢怒不敢言的小女孩，要麼是後來那個陰鬱偏執的瘋子，卻從未見過如此鮮活又帶着棱角的模樣。
她眯了眯眼，眼神更加危險：“好好相處？”
她目光轉向洛聽南，“洛總，看來我妹妹倒是比以前更會說話了。只是不知道，這番好好相處的誠意，能維持多久？別又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表演。”
洛聽南終於開口，聲音聽不出情緒：“千雪姐，這是我和千禾之間的事。”
林千禾往前一步，與洛聽南並肩，看着林千雪：“姐姐，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也不看好我。沒關系。我會用行動證明。試唱我會去，歌我也會唱！至於我和聽南……”
她側頭看了一眼洛聽南線條硬朗的側臉，聲音軟了下來：
“我們會好好的。不勞姐姐費心。”
說完這番話，林千禾感覺自己心跳如擂鼓，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林千雪看着眼前並肩而立的兩人，冰冷的臉上，最終什麼表情也沒露出來。
“但願如此。”
她丟下這四個冰冷的字，不再多言，轉身幹脆利落地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