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亂成了一團。
老夫人昏迷在床,被大夫灌了一碗猛藥才遲遲醒來。
崔邕已經攜妻女回來了,正守在她床邊。
見人醒了才鬆了口氣。
他哭嚎一聲:“娘,你終於活過來了。”
老夫人直接一巴掌呼了過去。
“你的好女兒,她把梁氏的嫁妝都弄沒了,我早說讓你把東西拿過來,你就是不聽,現在好了,都沒了!”
崔邕被打的偏過頭去,沉默下來沒說話。
王氏卻不願意了,她冷笑一聲。
“令宜的院子重重守衛都能讓她跑了,婆母不去找二叔三叔說理去,偏偏只敢欺負我們大爺純善,說打就打,婆母以爲是孩子嗎?”
被崔令宜打一巴掌就算了,是他們兩個欠她的,老刁婆憑什麼打,憑她老了還不死嗎?
老夫人的氣又上來了,她喘了一聲。
“王氏!你就這麼和婆母說話的?”
“我說的有哪裏錯了嗎?二叔三叔整日忙着做生意,結果一事無成,我家大爺做官做的好好的,憑什麼聽你們瞎指揮,給孫女下藥的髒事兒你都做得出來,真叫人笑話。”
王氏語調不快,輕輕柔柔的,話卻鋒利,像一柄利劍直戳胸膛。
崔邕卻不覺得,他眼含熱淚,崇拜的看向她,只覺得滿心的委屈都有了傾瀉的去處。
王氏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
“曼娘~”
“大郎~”
二人對視一眼,情意綿綿的靠在了一起。
老夫人氣的手指顫抖,指了指這兩個混帳,眼睛一翻又昏了過去。
“娘?快快快來人。”
夕陽西斜,大船也逐漸靠岸。
崔令宜糾結好一會兒還是爬起來了。
順水給她從陳大夫那裏拿了暈船的藥,果真管用。
退了燒又不暈了,她感覺整個人都重新活了過來。
鐵牛走進來,小麥色的臉頰都笑的鼓起來了。
“姑娘,大人說要靠岸兩個時辰,您若吃不慣船上的吃食,也可去酒樓,時間來得及。”
“不必了,你去吃吧,我沒胃口。”
崔令宜暫時不敢下去,這戌安有崔家的眼線,她還是消停些吧。
不過見鐵牛這般高興,崔令宜找來荷包給了她幾兩碎銀。
“你去買些好吃的好玩的,我好多了,不用一直守着。”
鐵牛才十五,聞言立刻笑開了花,歡天喜地的跑了。
崔令宜見她走了,在屋子裏閒坐了會兒。
她現在還有些乏,腦子轉的也慢。
正愣神間,屋門被敲響。
謝春朝身後招手,把一個木箱子給抬進了屋。
“大人說您的包裹都破了,想必正需要這東西,就命屬下去買了一個。”
還別說,崔令宜確實需要這東西,沒想到表哥這麼貼心,她有點感激。
表哥心腸很好,對自己也不錯,就是嘴毒了些,倒也不算毛病。
她心胸大度,也不是不能忍受。
“麻煩轉告表哥,他對我的好我都記着了,這夜深有些涼,記得添衣。”
崔令宜準備嫁給他,也不吝嗇一些體貼關懷。
謝春連忙應了。
“表姑娘,還有一事,大人說讓您給府裏去封信,免得那邊不知道這事兒。”
崔令宜道了謝,把人送走,才看了眼自己的包裹。
她這次帶了不少金銀珠寶,十多個包裹裝的滿滿當當的,還帶了兩件衣裳,都是最值錢的。
一個大箱子應當能盛下,還是等鐵牛回來再說吧。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木牌才安心。
這東西是銀莊的憑證,她所有的錢財都在裏面,也是她的退路,哪怕婚事不成,她也要在京城站穩腳跟。
這永州,實在是待不下,惦記她手中銀錢的絕不止祖母她們。
收拾好東西,想起給姨母去信的事情,崔令宜拿了筆墨開始琢磨。
姨母待她雖好,可畢竟近幾年二人沒怎麼通信,崔令宜也說不準她現在是什麼心思。
萬一姨母對這樁婚事有些疑慮,那她就得另謀出路。
還有表哥,崔令宜想起自己輕薄了人家就覺得尷尬,又想起那個吻,她頭更疼了。
不管怎樣,她和謝昭現在這情況,還是成親爲好。
表哥對她看起來也很癡迷,自己對表哥嘛……
一個家世不錯還不行的夫君,這簡直太好了!
而且自己估計也嫁不了旁人,崔家人畢竟是她的至親。
在這時候,想拿捏她的婚事易如反掌。
崔令宜心中有了思量,提筆寫下了自己的境遇。
賣賣慘,再表達一下思念,起碼得讓姨母念起她的好來。
將一枚上好的雙魚戲水玉佩帶着信件一起放進信封,崔令宜才仔細封好了信封。
這玉佩不是她和謝昭定親的那塊,但料子很像。
她在信中只說是送給姨母的,沒說其他,只希望有心人能懂。
想起崔家人,崔令宜提筆又寫了一封信。
等了等,見鐵牛還沒回來,崔令宜只好自己去尋了謝春。
暮色降臨,船上雖燃着火把,卻依舊不甚明亮。
中層水榭隱隱透着燭火,謝春守在外面,身板挺的筆直,手扶在劍柄上,蓄勢待發。
裏面的謝琢已經開始抄起了經書。
寫第一個字時他還有些煩躁,可越寫心越靜。
佛是約束,能束縛住肆虐的欲望,平息不堪的妄想。
謝琢臉色越來越冷淡,眉眼越來越舒展。
現在哪怕崔令宜出現在他面前,軟聲軟語討好他,他連眉毛都不會動!
“表哥在忙什麼?可以進去嗎?”
崔令宜甜絲絲的聲音傳過來,謝琢手一頓,墨跡暈開一點,他抬筆繼續寫了下去。
謝琢聲音冷淡。
“有事?”
沒事就回去,別影響他清修。
崔令宜也沒想進去,只是既然來了就客氣一下,問一嘴罷了。
既然謝琢這麼問了,她就順着話直接回。
“無事,表哥早些休息,令宜就先回去了。”
謝琢皺起眉頭,臉色更冷了幾分。
方才還端正收斂的字跡逐漸放肆,囂張狂妄從字裏行間溢出,絲毫掩蓋不住。
崔令宜不知道謝琢的病情,知道了也只會罵一句腦子有病。
她捏着手裏剩下的一封信,左等右等都沒等到鐵牛回來。
眼看着還剩一個時辰,崔令宜當機立斷回屋換了鑽狗洞時穿的衣衫。
出門在外,破爛點免得惹人惦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