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李幹事的腳步消失在樓道盡頭,那扇薄薄的木門仿佛從未如此沉重,將門外那個帶着體制寒意與探究意味的世界,與門內這方惶恐而緊繃的小小空間,隔成了兩個世界。門一關,爐火那點微不足道的暖意,瞬間顯得如此稀薄,仿佛隨時會被門外滲透進來的、無形無質的壓力吹散。

林桂蘭背靠着門板,身體微微發抖,不是冷的,是後怕。那陣急促的、帶着不祥預感的心跳,直到此刻才像擂鼓般在胸腔裏重重響起,震得她耳膜嗡嗡作響。她的目光死死釘在門閂上,仿佛那粗糙的鐵栓能提供某種虛假的安全感。腦子裏反反復復,全是李幹事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那個裝着圖紙的文件袋,還有他最後那句看似平淡、卻透着某種不容拒絕意味的“工作需要”。

“媽……”方唐的聲音,帶着刻意放輕的試探,將她從冰冷的僵直中拉了回來。

林桂蘭猛地轉過身,動作快得有些踉蹌。她沒有去看兒子,而是幾步沖到窗前,“譁啦”一聲,將窗簾猛地拉上,動作近乎粗魯,隔絕了窗外那片灰沉沉的、仿佛也帶着窺視意味的天光。然後,她才轉回身,目光落在方唐身上,那眼神裏混雜着驚魂未定的恐懼、深不見底的擔憂,還有一種近乎嚴厲的審視,仿佛要從兒子那張稚嫩的臉上,揪出那個惹來這一切麻煩的、看不見的“特別”之處。

“唐唐。”她開口,聲音幹澀得像是砂紙摩擦,“你過來。”

方唐依言走過去,在母親身前站定。他能感覺到母親身體的緊繃,和那份幾乎要溢出來的焦慮。

林桂蘭蹲下身,雙手用力握住兒子窄小的肩膀,指甲幾乎要掐進他單薄的棉襖裏。“唐唐,你看着我。”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力度,“你跟媽說實話,你……你到底是怎麼看出來的?”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方唐,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這個問題,不再是上次那種帶着驚愕和後怕的詢問,而是帶着一種刨根問底的、近乎執拗的探尋。圖紙,設備,技術科長……這些東西離她們母子的生活太遠了,遠到不真實。可偏偏,那個“不真實”的世界,派了人,敲開了她們的家門。這讓她害怕,更讓她生出一種必須弄清楚、必須掌控住的不安。她不能讓兒子身上,有任何她無法理解的、可能會招來災禍的“東西”。

方唐能清晰地感受到母親指尖傳來的、幾乎要捏碎他骨頭的力道,和她眼中那種瀕臨失控邊緣的恐慌。他知道,母親這次是真的嚇壞了。上次還可以用“瞎說”、“碰巧”糊弄過去,但李幹事的再次到來,帶着明確的“工作需要”的指令,徹底擊碎了她最後那點自我安慰的可能。她需要真相,或者說,一個能夠讓她安心、讓她覺得可以理解的“解釋”。

“媽,我真的就是瞎說的。”方唐垂下眼睫,避開母親灼人的視線,聲音裏帶上了一絲被逼問的委屈,但也努力保持着一種孩童的“理直氣壯”,“那圖上畫的那些圈圈杠杠,跟我在鍋爐房後面看見那個鐵疙瘩上的一些地方,有點像……我就想,是不是那裏也‘壞’了?就像爐子堵了,得通一樣?我……我也不知道對不對,就那麼說了。”

他再次搬出“鍋爐房廢料堆”這個萬金油式的理由,並加入了更具象的聯想——“像爐子堵了”。這個比喻粗糙,但符合孩子的思維邏輯,將復雜的機械問題簡化爲生活常識。同時,他強調了“不知道對不對”和“就那麼說了”,突出了其行爲的隨意性和不確定性,削弱了其中可能蘊含的“預謀”或“特殊能力”的暗示。

林桂蘭沒有立刻說話,只是緊緊地盯着他,那審視的目光,似乎要鑽進他的腦子裏去看個究竟。良久,她手上的力道才稍稍鬆了些,但眼神裏的憂慮並未減少。“鍋爐房後面……你還看見什麼了?聽見什麼了?”她追問,試圖從細節中捕捉到蛛絲馬跡,好拼湊出一個她能接受的“真相”。

“就……看見幾個叔叔拿着圖紙,對着鐵疙瘩指指點點,好像很發愁的樣子。”方唐回憶着,盡力描述得模糊但合理,“聽見他們說……‘尺寸對不上’、‘裝配有間隙’、‘運行起來偏心跳動’……還有‘軸承’、‘噪音’什麼的……我也聽不太懂,就記住了幾個詞。” 他將上次隨口提到的幾個術語,與更具體的“裝配”、“跳動”等可能產生噪音和震動的詞匯結合,聽起來更像是偷聽到了技術人員討論故障的現場。

林桂蘭沉默了。兒子的解釋,邏輯上是通順的。一個好奇的孩子,記住了幾個大人口中的專業詞匯,看到相似的圖形,產生了大膽的聯想,碰巧說中了……聽起來,似乎比接受兒子擁有某種詭異的“直覺”或“透視眼”更容易讓人接受。雖然這“碰巧”也未免太巧了點,巧得讓人心頭發慌,但……或許,這世上就是有這種難以解釋的“巧”?

她看着兒子低垂的小腦袋,那細軟的頭發,那因緊張而微微抿着的嘴唇。心頭的恐懼,被一股更深的、幾乎要將她淹沒的無力感和保護欲攪動着。不管那“特別”是什麼,不管是不是真的“碰巧”,她只知道,不能讓它再引來任何關注了。

“唐唐,”她深吸一口氣,手上的力道徹底鬆開,轉而輕輕撫摸着兒子的頭發,聲音疲憊而決絕,“媽信你。可你記住媽的話,從今往後,那個鍋爐房後面,再不許去!鐵蛋要是再叫你去,你就說不舒服,要在家看書,聽見沒?還有,不管是誰,廠裏的領導,還是鄰居,再問你關於機器、圖紙的事,你就說不知道,忘了,聽不懂。實在不行,你就躲媽身後,媽幫你擋着。咱們家小門小戶,經不起這些,明白嗎?”

她的聲音不高,但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砸在方唐心上。那不是一個詢問,而是一個指令,一個帶着恐懼和母愛的、不容辯駁的指令。

“嗯,我記住了,媽。再也不說了,再也不看了。”方唐用力點頭,眼眶有些發熱。他知道,母親不是在責怪他,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搭建一座脆弱的堡壘,試圖將他與那個危險的“特別”隔絕開來。

接下來的日子,林桂蘭用行動踐行着她的“指令”。她幾乎不再讓方唐獨自外出,即使是在樓後的空地玩耍,時間也被嚴格控制。鐵蛋再來找方唐,林桂蘭會找各種理由婉拒,不是說“唐唐要寫作業”,就是說“他有點咳嗽”,態度客氣而疏離。幾次下來,鐵蛋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嘀咕着“唐唐他媽最近好怪”,來得也少了。

家裏的那台破收音機,被林桂蘭用舊布包好,塞進了五鬥櫃最底層,上面還壓了好幾件厚重的舊衣服,仿佛要將其徹底封印。方唐知道母親是怕這東西再“惹事”,盡管它除了噪音,幾乎收不到什麼清晰的電台。

而廠區裏,關於年前那台進口設備故障的零星討論,在技術科介入後,似乎慢慢平息了下去。偶爾還能聽到一兩個老工人在食堂或澡堂裏,用混雜着敬畏和不解的語氣提起:“聽說陳科長帶着人,把那個什麼齒輪箱又拆了一遍,好像真找到了點毛病……嘖,洋機器也有不靈的時候……”

“可不,據說是在幾個不起眼的地方,有微小的加工誤差,還有設計上的一點……什麼應力集中?反正挺玄乎,咱也聽不懂。不過修好了是真的,動靜小多了。”

“陳科長厲害啊,這都能查出來……”

“聽說……也不全是陳科長看出來的?好像有點別的‘啓發’?誰知道呢……”

這些風言風語,如同早春料峭的風,帶着寒意,吹不進被窗簾和門板守護的方家小屋,卻也並非完全無跡可尋。至少,當林桂蘭偶爾去廠裏的開水房打水,或者路過車間外牆時,那些若有若無的視線、壓低聲音的交頭接耳,都會讓她神經瞬間緊繃,然後加快腳步,幾乎是逃也似地離開。

她像一只驚弓之鳥,風聲鶴唳。任何與“廠裏”、“技術”、“圖紙”相關的字眼,都會讓她心頭一緊。她不再允許方唐接觸任何“復雜”的東西,除了那幾本翻爛的書和家務,兒子的世界被縮小到了這間屋子。她用這種近乎偏執的控制,來對抗內心對未知的恐懼。

方唐默默承受着這一切。他理解母親的恐懼,也心疼她的過度反應。他知道,母親是在用她能想到的唯一方式保護他。但他也清楚,這種隔絕,並不能真正解決問題。陳科長那看似溫和實則銳利的眼神,像一根懸在頭頂的、無形的絲線,不知何時會再次落下。

他開始更加謹慎地使用,或者說,是“感受”玄黃鑑殘片帶來的那點微末能力。他不再嚐試“引導”或“觀察”任何具體物體,甚至刻意減少了與殘片的“溝通”。大部分時間,他只是讓那枚溫潤的殘片和桃木墜靜靜貼在心口,像兩個沉默的守護者,一個來自洪荒的縹緲,一個來自父親手澤的溫度。

只有在夜深人靜,確認母親熟睡後,他才會在極度的黑暗中,悄悄將殘片握在掌心,嚐試着那種最基礎、最溫和的“感受”。不是去“看”什麼,不是去“引導”什麼,僅僅是去“感覺”它本身的存在,那溫潤之下,似乎有着極其緩慢、微不可察的某種“律動”,如同冬眠生靈遲緩的心跳,又像深埋地底的古老根須,在汲取着不爲人知的養分。

這“律動”極其微弱,若有若無,但方唐卻能隱約感覺到,它似乎……與母親越來越緊繃的神經、與自己越來越壓抑的心境,形成了一種奇異的“共鳴”?當母親在燈下因憂慮而久久無法入眠,眉頭緊鎖時,那殘片的“律動”似乎會變得略微“滯澀”;而當自己因爲母親過度的保護而感到窒息般的煩悶時,那“律動”又會透出一絲幾不可察的“焦灼”。

這感覺很玄妙,也很危險。它似乎在提醒方唐,這枚殘片並非死物,它與他,與他的情緒,與他周遭環境(尤其是母親的情緒)之間,存在着某種他尚無法理解的聯系。這種聯系,比單純的“視野”能力,更令人心悸。

日子在一種刻意維持的、脆弱的平靜中,滑向春寒料峭的三月。樓前的積雪化盡,露出黑黃泥濘的地面,又被新落的、裹挾着煤灰的塵泥覆蓋。天空常常是那種洗不淨的灰白,陽光吝嗇,空氣裏有種凍土初融、萬物尚未蘇醒的清冷和滯澀。

這天下午,天色尤其陰沉。風不大,卻帶着溼冷的寒氣,直往骨頭縫裏鑽。爐火又變得奄奄一息,添了幾塊煤,也只是冒出濃煙,火苗遲遲上不來,屋裏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林桂蘭披着舊棉襖,坐在爐子邊的小凳上,手裏拿着一件縫了一半的褲子,針線在她指間穿梭,動作卻比往日慢了許多,時不時停下來,對着爐口發一會兒呆,眼神空茫。

方唐坐在對面,腿上攤着那本《新華字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屋子裏太冷了,寒氣仿佛能穿透棉衣。他看着母親單薄的背影,和爐膛裏那團要死不活的暗紅,心裏忽然涌起一股沖動。

這段時間以來,他一直在壓抑,在隱藏。壓抑對玄黃鑑能力的探索,隱藏自己內心那點因爲“不同”而產生的、既恐懼又隱隱興奮的情緒。他像個被困在籠子裏的幼獸,看着母親因爲保護他而將自己也關進籠子,無能爲力,又焦躁不安。

此刻,這冰冷的、令人窒息的屋子,像極了他此刻的處境。而那始終燒不旺的爐火,就像是他被壓抑着、無法釋放的……某種東西。

要不要……再試試?

這個念頭一旦浮現,便像野草般瘋長。不是爲了炫耀,不是爲了解決問題,甚至不是爲了取暖。更像是一種……本能的反抗?對冰冷環境的反抗,對壓抑狀態的反抗,對那種被無形絲線懸在頭頂、不知何時會落下之不安的反抗。

他想讓爐火旺起來。不是靠通爐箅,不是靠換好煤。而是用自己那點……也許真的可以“影響”物質細微狀態的能力。

這個想法危險而大膽。一旦成功,哪怕只有微弱的效果,也可能引起母親的注意,甚至恐慌。但他心中那團被壓抑了許久的火苗,似乎也被這冰冷的屋子點燃了。

他悄悄看了一眼母親。林桂蘭正低着頭,專心對付褲子上一個特別頑固的線結,眉頭緊鎖,全神貫注,暫時沒有注意到他。

就是現在。

方唐放下字典,將雙手攏在一起,對着嘴巴呵了幾口熱氣,然後,像是因爲冷而搓手取暖一般,將雙手的手心相對,輕輕合攏。在他的掌心之間,緊貼着那枚溫潤的玄黃鑑殘片。

他閉上眼睛,摒除雜念。不去想成功的可能,不去想失敗的後果。只是將全部的意念,集中在一點——讓爐膛裏的煤,燒得更“透”,更“順”,釋放更多的熱。

他不再嚐試去“看”爐膛內部的結構,也不再模擬“引導”線條的力量。這一次,他摒棄了所有具體的想象和目標,只是純粹地、反復地、在心中“呼喚”那種感覺——一種溫暖、活躍、能量順暢流轉的感覺。他將這種感覺,通過緊握殘片的手掌,想象着傳遞出去,傳遞向爐子,傳遞向爐膛裏那些沉默、冰冷的煤塊。

這不是命令,更像是……懇請?或者說,一種源自內心渴望的、模糊的“同頻”?

他維持着這個姿勢,一動不動。爐火依舊半死不活,冒着嗆人的青煙,沒有任何變化。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手心因爲緊握而微微出汗,貼着冰冷的殘片,傳來溼滑的涼意。

什麼都沒有發生。

方唐的心一點點沉下去。果然……是妄想嗎?自己的能力,終究只是錯覺,或者僅能作用在極少數特定物品上?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準備鬆開手時——

胸口,一直沉寂的玄黃鑑殘片,忽然傳來一陣極其清晰的、不同於以往的“悸動”!

不是溫熱的暖流,也不是輕微的震顫。而是一種……如同共鳴箱被敲響般的、低沉的、帶着某種韻律的“嗡”聲!這聲音並非耳朵聽見,而是直接在他意識深處響起!

與此同時,他緊握殘片的掌心,感覺那溫潤的青銅表面,似乎瞬間“活”了過來,不再是冰冷沉寂的死物,而是像一顆微縮的心髒,在他掌心肌膚之下,有力地、緩慢地搏動了一下!一股微弱卻異常清晰的“脈動”,順着他的手臂,流向全身,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

這“脈動”並非能量,更像是一種……“信息”?一種難以言喻的、關於“協調”、“激活”、“釋放”的模糊意念,通過殘片與他相連,又被他那強烈渴望“溫暖”的意念引導着,隱隱指向了爐子的方向!

“噗!”

爐膛裏,那團暗紅的火炭中心,毫無征兆地,爆開一小簇明亮的、近乎藍白色的火苗!緊接着,周圍的煤塊仿佛被瞬間注入了活力,橘紅色的火焰猛地向上竄起,不再是之前那種有氣無力的舔舐,而是蓬勃地、熱烈地燃燒起來!爐口發出“呼呼”的、令人安心的燃燒聲,灼熱的氣浪帶着煤火特有的幹燥暖意,迅速擴散開來,驅散了屋裏的陰寒!

“咦?”林桂蘭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動了,她抬起頭,驚訝地看着突然變得旺盛的爐火,“這火……怎麼一下子旺了?”

她站起身,湊到爐子前看了看,又拿起旁邊的火鉤子,習慣性地想捅一捅爐箅。但爐火燃燒得異常充分,爐箅下方幾乎沒有積灰堵塞的跡象,火鉤子插進去,只帶出一點白色的灰燼。

“怪了……剛才還半死不活的。”她嘀咕着,伸手在爐口上方試了試溫度,熱氣燙得她縮回了手,臉上卻露出了一絲難得的、如釋重負的暖意,“這下好了,暖和多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方唐,見他正“專心致志”地搓着手,小臉似乎也被爐火映得有些發紅,便沒有多想,只當是煤塊燒透了,或者是風向變了。

“這下不冷了,唐唐。”她重新坐下,拿起針線,聲音裏也透出一點暖意,“這爐子也是,一陣一陣的。”

方唐輕輕“嗯”了一聲,沒敢抬頭。他的心髒還在狂跳,掌心緊握着那枚剛剛傳遞出奇異“脈動”的殘片,那裏仿佛還殘留着那種如同心跳般的搏動感。成功了?還是……只是巧合?

爐火旺盛地燃燒着,橘紅色的光芒充滿小屋,驅散了陰霾,帶來了久違的、實實在在的暖意。熱量從爐壁輻射出來,冰冷的空氣開始流動、升溫,牆角的水缸壁上,凝結的冰霜悄悄融化,滴下細小的水珠。

林桂蘭的臉色,在爐火的映照下,似乎也緩和了許多。她縫着褲子,偶爾抬眼看看燒得正旺的爐子,緊繃的嘴角微微鬆弛下來。這溫暖,是切切實實的,是能立刻感受到的。在這春寒料峭的時節,一爐旺火,比任何言語都更能撫慰人心。

方唐悄悄鬆開緊握的手,讓殘片重新貼回胸口。那清晰的“脈動”已經消失,恢復了一貫的溫潤,但那溫熱感,似乎比之前更加……“飽滿”了一些?像是剛剛完成了一次“工作”,消耗了,卻也因爲某種“互動”而得到了微弱的滋養?

他不知道這是否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但爐膛裏那蓬蓬勃勃、散發着穩定熱量的火焰,卻是真實不虛的。

這成功,微小,卻真切。它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壓抑的心湖裏,漾開一圈細密的、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的漣漪。

危險嗎?當然。母親的警惕就在咫尺。但這嚐試所帶來的、不僅僅是室溫的升高,還有一種……突破禁忌、驗證自身可能性的、隱秘的興奮和力量感。

他抬起頭,看着躍動的爐火映照下,母親微微舒展的側臉,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他想保護母親,想驅散她的恐懼,但這力量的來源和使用方式本身,卻又可能是她恐懼的根源。

他悄悄地,再次握緊了胸口的殘片和桃木墜。一冷一溫,一天一地,此刻卻在他掌心,緊密相依。

窗外,天色更加陰沉,似乎真的要下雪了。但小屋裏,爐火正旺,暖意融融。

方唐閉上眼,感受着掌心傳來的、奇異的“共生”溫度。

路,似乎變得更復雜了。但這溫暖,卻也是真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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