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第一聲雞鳴還沒完全扯開嗓子,阿菜就感覺自己被人用腳尖不輕不重地捅了一下。
他一個激靈,猛地睜開眼,對上小刀那雙毫無睡意、清冷如寒星的眼睛。
“起來。”她言簡意賅,已經穿戴整齊,冷月刀重新挎在腰間,仿佛昨夜那個給他蓋外袍的人只是個幻覺。
阿菜手忙腳亂地爬起來,把那件還殘留着冷香的外袍小心翼翼遞過去,聲音還有點沙啞:“師、師姐,早……”
小刀沒接,只是瞥了一眼:“髒了,洗乾淨再還。”
阿菜:“……”他低頭看看袍子,除了有點自己睡出來的褶皺,幹淨得很。師姐的潔癖真是深入骨髓。
“今日起,”小刀的聲音打斷他的腹誹,“加練。”
阿菜心裏咯噔一下,有種不祥的預感:“加、加練?師姐,我昨天沒睡好,腿還軟……”
小刀根本不給他討價還價的機會,已經轉身朝外走:“跟上。或者你想試試被‘邪火’追着跑的滋味?”
一提“邪火”,阿菜立刻慫了,屁都不敢放一個,老老實實跟在她身後,活像只被捏住後頸皮的小雞崽。
清晨的後山空地,露水更重,空氣裏帶着沁人的涼意。
小刀今天顯然沒打算再從基礎跑圈開始。她直接抽出冷月刀,刀尖指向阿菜,語氣平淡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殺氣:“攻過來。”
“啊?”阿菜傻眼了,“攻、攻過去?師姐你別開玩笑了!我哪敢跟您動手啊!”他上去不就是送菜嗎?還是主動遞盤子的那種。
“不敢?”小刀挑眉,手腕一抖,刀光如匹練般掃過,阿菜只覺得頭皮一涼,幾根頭發慢悠悠飄落下來。
“現在呢?”
阿菜嚇得魂飛魄散,怪叫一聲,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躲開下一道追來的刀光:“師姐饒命!我攻!我攻還不行嗎!”
他手忙腳亂地抽出自己那柄裝飾意義大於實際用途的佩劍,閉着眼,毫無章法地胡亂向前一捅——自然是捅了個空。小刀甚至沒怎麼移動,只是微微側身就避開了。
“廢物。”冰冷的評價伴隨着刀鞘精準地抽在他手腕上。
“嗷!”阿菜痛呼一聲,劍差點脫手。
“腳步虛浮!” “發力不對!” “眼神往哪看?!”
小刀的呵斥聲和刀鞘(偶爾是刀背)落在身上的悶響,成了清晨後山的主旋律。阿菜被打得抱頭鼠竄,慘叫連連,身上很快就多了好幾道紅痕。
他感覺自己就像個被用來練手的木人樁,還是質量特別差的那種。
“師姐!輕點!骨頭要斷了!” “看招?我看哪招啊我!我什麼都看不清!” “歇會兒!就歇一會兒!求您了!”
小刀完全無視他的哀嚎,攻勢如同疾風驟雨,逼得他手忙腳亂,疲於奔命。好幾次,那冰冷的刀鋒幾乎是貼着他的皮膚劃過,帶起一陣雞皮疙瘩。
然而,就在這毫無還手之力的挨揍中,阿菜那被恐懼逼到極致的腦子,忽然捕捉到一點異樣。
小刀師姐的攻勢雖然凌厲嚇人,但好像……每次落點都恰到好處?疼是疼得要死,但都是皮肉之苦,根本沒傷到筋骨。而且她嘴裏罵的那些……
“側身!避我刀鋒左三寸!你想用脖子接刀嗎?!” “下盤沉下去!你想被一腳掃倒等死嗎?!” “格擋!用巧勁!卸力!蠢貨!硬碰硬你夠資格嗎?!”
那些呵斥,聽起來是罵人,但仔細一品……怎麼好像是在教他如何應對這種角度的劈砍?如何躲避致命的攻擊?如何在絕對的力量差距下盡量保全自己?
阿菜一邊嗷嗷叫着躲閃,一邊腦子裏電光火石般閃過這些念頭。
還有,師姐的刀,每次快要碰到他要害時,都會微妙地偏開一絲……是失誤?還是……
一個更加荒謬的念頭再次不受控制地冒出來:師姐她……真的在教我?用這種往死裏揍的方式?!
就在他分神的這一刹那,“啪!”刀鞘重重抽在他屁股上。
“對敵分心,死有餘辜!”小刀的聲音冷冽如冰。
阿菜疼得齜牙咧嘴,眼淚都快出來了,那點剛冒頭的“師姐或許是個好人”的念頭瞬間被打得煙消雲散。
魔鬼!這就是個女魔頭!
訓練(單方面挨揍)持續了整整一個時辰。當小刀終於收刀而立時,阿菜已經癱在地上,成了一灘爛泥,連根手指頭都不想動了。渾身無處不疼,像是被一群壯漢圍毆了三輪。
小刀氣息平穩,連鬢角都沒亂一絲。她垂眸看着地上死狗一樣的阿菜,丟過來一個小瓷瓶。
“擦傷藥。”
阿菜有氣無力地接過瓶子,心裏稍微平衡了一點點——看吧,打一巴掌給個甜棗,果然是師姐的風格。
他掙扎着坐起來,齜牙咧嘴地給自己青紫的手腕上藥,嘴裏忍不住小聲嗶嗶:“師姐……你這加練……也太狠了……跟真的有仇人要殺過來似的……”
小刀正用布細細擦拭刀身,聞言動作一頓,抬眼看他。
那眼神深不見底,讓阿菜後面抱怨的話瞬間卡在了喉嚨裏。
“不然呢?”她淡淡反問,語氣平靜無波,“你以爲,‘邪火’是跟你過家家?”
阿菜噎住了,張了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小刀收回目光,繼續擦刀,聲音低沉卻清晰地傳入他耳中:
“三日後,宗門大比提前,與青雲派切磋。”
阿菜一愣。宗門大比?提前?和青雲派?這跟邪火有什麼關系?
小刀停下擦刀的動作,抬眼望向後山密林的深處,眼神銳利如刀。
“屆時,魚龍混雜。” “‘貨’,該到了。” 她頓了頓,聲音裏帶上了一絲冰冷的殺意。 “你的輕功……” “若還像現在這般廢物。” “就等着真被‘邪火’燒成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