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焰睜開眼，喉嚨裏還卡着那聲沒來得及喊出的慘叫。他躺在黑石地上，身體完好，衣服幹淨，和每一次死亡回檔後一樣。但意識深處，殘留着被十幾條觸手貫穿的劇痛，那種靈魂被撕成碎片的感覺還在神經裏亂竄。
他知道，自己又回來了。
這一次，他沒有立刻起身，也沒有急着觀察四周。他閉上眼，把剛才最後一輪死亡的畫面重新過了一遍。鬼影聚合，形成巨大黑影，觸手纏住他四肢，把他拖倒在地。就在那一刻，他眼角餘光掃到了牆角——一道極淡的黑色符文，在紫光變黑的瞬間閃了一下。
那不是錯覺。
他撐起身子，靠在裂縫邊緣，呼吸平穩。千次死亡讓他明白一件事：怕沒用。躲也沒用。只有搞清楚這些鬼影到底怎麼來的，才能真正破局。
他盯着通道兩側的牆壁，目光一寸一寸掃過去。剛才那道符文的位置，現在什麼都沒有。牆面漆黑，看不出任何痕跡。但他記得方向，在左前方第三塊石板的接縫處。
他不動，只等。
十分鍾過去，一只鬼影從對面飄來，穿過一段牆面時，那片區域突然浮現一道細線般的黑紋。光芒一閃，鬼影體型膨脹了一圈。
永焰瞳孔一縮。
來了。
他又等了三波，每次鬼影經過特定位置，牆上都會短暫出現符文，時間不超過半秒。七處，不多不少，分布在通道兩側高牆，呈環形排列。這些符文像是某種陣法的節點，每激活一次，鬼影就更強一分。
他終於明白爲什麼自己之前卡在鍾聲窗口時會被圍殺。不是運氣差，是這些符文在供能。只要它們還在運作，鬼影就能不斷恢復，哪怕被削弱，也能快速反彈。
真正的弱點不在鬼影本身，而在這些符文。
他需要驗證這個想法。但不能靠猜，必須親眼看見能量流動的路徑。這就意味着，他得再死一次，而且要在靈魂徹底崩潰前，把注意力從自身轉移到牆上。
這很難。每一次穿體都像被無數根燒紅的針扎進腦子，普通人早就瘋了。但他不是普通人。他已經死了一千次。痛感還在，但他學會了忍。
他站起身，走向通道中央。
鬼影立刻察覺，三只同時撲來。他不閃不避，任由它們撞進胸口、腹部、後背。劇痛炸開，意識開始模糊。就在這一刻，他強行調動殘存的感知，掃向最近的符文點。
刹那間，他“看”到了。
一道微弱的能量脈絡從牆角延伸而出，像血管一樣連接着遊蕩的鬼影。那些符文不是裝飾，是能量樞紐，源源不斷地輸送詭異力量。而七處符文之間，隱隱有光絲相連，構成一個閉環陣法。
他笑了。
夠了。
靈魂碎裂，意識沉入黑暗。
回到起點。
這次重生後，他沒有立刻行動。他盤膝坐下，靠在裂縫邊，閉眼回憶每一次死亡前所見的符文位置。第一處在左前牆角，第二處在右上方拐角，第三處在正對面石柱背面……七處位置在他腦中連成一個環形結構，隱隱對應某種古老陣法的布局。
他不懂陣法，但他懂規律。
之前的測試已經證明，午夜鍾聲能讓鬼影虛弱。現在他又發現，這些符文是維持鬼影的核心。兩者結合，答案呼之欲出——鍾聲響起時，符文供能減弱，鬼影失去支撐，才會變得透明、動作遲緩。
破局的關鍵，不是硬拼，也不是卡時間沖出去，而是破壞符文系統。
但這需要時機。必須在鬼影最弱的時候動手，否則剛靠近就會被群起攻之。他想起第九百九十九次死亡時的嚐試：只要他一動，鬼影就會強化攻擊。說明它們能感知異常行爲。
他不能再按常規節奏死了。
他得設計一場“完美死亡”。
下一次，他要故意暴露在攻擊範圍內，讓鬼影以爲他又要突圍，吸引它們集體圍攻。在瀕死瞬間，集中全部意識鎖定符文能量流動，確認是否所有節點都同步變化。如果能掌握供能節奏，就能找到最短的脆弱期。
他睜開眼，掌心黑色紋路微微發燙。這東西隨着每次死亡越來越深，已經蔓延到手腕。它不是傷，也不是病，更像是身體在吞噬鬼影能量後產生的反應。也許，它能幫他扛住更久的穿體傷害。
他抬起手，對着最近的牆面。
紋路跳動了一下，像是在回應什麼。
他不再猶豫。
站起身，走向通道中央。
鬼影立刻圍攏。五只同時逼近，能量波動增強。他知道，它們已經把他當成威脅，不再是普通獵物。
他張開雙臂，沒有防御。
第一只鬼影穿進左肩，劇痛襲來。他咬牙，意識緊盯左側牆面。
第二只撞進胸口，呼吸一滯。他強迫自己去看第一處符文點。
第三只、第四只接連穿體。他的視野開始模糊，耳朵裏全是尖嘯聲。但就在第五只鬼影沖來的瞬間，他看到了——那道符文閃了一下，能量脈絡明顯變弱。
鍾聲快到了。
他不逃，不躲，繼續站着。
第六只、第七只、第八只同時撞來。他的靈魂已經碎了大半，意識即將消散。但他還是死死盯着牆面。
七處符文同時閃爍，頻率一致，像是被同一個節拍控制。
就是現在！
他確認了。
供能系統會在鍾聲響起時同步減弱，所有符文進入短暫休眠。那個時間窗口，不會超過兩秒。
足夠了。
意識徹底崩解。
回到起點。
他睜眼，靠在裂縫邊，呼吸平穩。掌心黑色紋路緩緩流動，像是活過來的線。他知道，自己已經摸到了真相的邊緣。
下一次，他不會再爲了測試而死。
下一次，他會等午夜鍾聲來臨，趁符文休眠的瞬間，直接沖向最近的節點，用手裏的力量打斷供能。
他不需要武器。
他本身就是武器。
他低頭看着自己的手。皮膚下隱約有黑光流動，那是吞噬鬼影能量後留下的痕跡。每一次死亡都在改變他，不是摧毀他，而是鍛造他。
他站起身，走到通道中央，閉眼感受空氣中的能量波動。鬼影在遊蕩，符文在沉睡，等待下一個周期開啓。
他不急。
他知道，真正的戰鬥，從現在才開始。
他的手指動了一下，掌心紋路亮起一絲微光。
下一秒，一只鬼影從背後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