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破廟內的空氣凝固了。血腥味、狼的腥臊味與潮溼的黴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那匹腹部受傷的灰狼低伏着身子,發出威脅性的嗚咽,綠油油的眼睛死死鎖定着林寒聲,獠牙在將熄的火光映照下閃爍着寒光。廟外,更多的狼嚎聲此起彼伏,越來越近,仿佛已將這座破廟團團圍住。

林寒聲背靠着冰冷泥塑神像的殘骸,雙手死死握着不斷滴血的柴刀,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傷口火辣辣地疼,寒冷和恐懼讓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但他不敢有絲毫鬆懈。他知道,只要自己顯露出一絲怯懦或破綻,眼前這頭負傷的野獸就會立刻撲上來將他撕碎。

更可怕的是,它的同伴隨時可能沖進來。

“嗚——”灰狼似乎因失血而有些焦躁,前爪不安地刨着地面積滿灰塵的泥土。

就在它作勢欲撲的瞬間!林寒聲身後那尊本就搖搖欲墜的半截泥塑神像,因他緊張的倚靠和震動,竟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咔嚓”聲,猛地向後傾倒!

“轟隆!”

泥塊和碎磚譁啦啦地塌陷下去,不僅林寒聲猝不及防向後跌倒,連那匹蓄勢待發的灰狼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向後一跳。

林寒聲重重摔在地上,濺起一片塵土。他顧不上疼痛,慌忙想要爬起,卻猛地發現——神像底座後方,原本被泥塑遮擋的地方,竟然露出了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一股陳腐、陰冷的空氣從洞中涌出,帶着難以言喻的古老氣息。

那匹灰狼似乎對這突然出現的黑洞和其中散發的氣息感到本能的忌憚,躊躇着不敢上前,只是焦躁地在原地打轉,低吼着。

廟外的狼群騷動聲也更大了,但卻沒有一頭敢貿然沖進廟內。

林寒聲心髒狂跳,看看那忌憚不前的狼,又看看身後深不見底的洞口。留下,必死無疑。這洞裏…或許有一線生機?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對未知的恐懼。他不再猶豫,猛地抓起快要熄滅的火堆中一根還帶着微弱火星的樹枝當作火把,一咬牙,手腳並用地鑽進了那個黑漆漆的洞口!

就在他身體沒入洞口的刹那,廟外傳來一聲高亢的狼嚎,似乎有狼按捺不住沖了進來。林寒聲頭也不敢回,拼命向洞內爬去。

洞口狹窄,僅容一人匍匐通過。但爬行幾步後,地勢似乎開始向下傾斜,空間也稍微開闊了些,足以讓他彎着腰前行。

陰冷的風從深處吹來,帶着泥土和石頭的氣息,竟將身後狼群的騷動和嚎叫聲迅速隔絕、減弱,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他手中的“火把”光芒微弱,只能照亮腳下幾步的距離。這是一條人工開鑿痕跡明顯的甬道,牆壁粗糙,布滿苔蘚,空氣溼冷,但意外地並不沉悶。

向下走了約莫十幾丈,甬道到了盡頭。眼前豁然開朗,是一個不大的天然石窟。

借着微光,他看清了洞內情形。石窟一角,赫然盤坐着一具完整的骸骨!

骸骨身上的衣物早已腐朽成灰,只剩下零星碎片粘在灰白的骨骼上。骨骼保持着打坐的姿勢,頭顱微垂,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歲月帶走了血肉,卻留下一種寧靜而蒼涼的氣息。

骸骨面前的石地上,放着一本顏色暗沉、以某種不知名皮革制成的書冊,旁邊還有一支同樣材質的卷軸,以及一個巴掌大小的、毫不起眼的灰色布袋。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林寒聲的心跳得更快了。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對着骸骨恭敬地行了一禮,低聲道:“晚輩林寒聲,遭難逃入此地,驚擾前輩安眠,萬望恕罪。”

說完,他才將目光投向那本書冊。書冊封面上沒有任何字樣,只有一些模糊難辨的奇異紋路。他深吸一口氣,用顫抖的手,輕輕拂去書冊表面的積塵。

指尖傳來的觸感冰涼而柔韌,那皮革竟絲毫沒有腐朽的跡象。

他借着微光,勉強翻開第一頁。裏面的字跡並非墨水書寫,而像是用某種尖銳器物刻劃上去的,筆畫深峻,是一種他完全看不懂的古老文字,扭曲如符文,卻又蘊含着某種奇異的規律。

他連續翻了幾頁,盡是這種天書般的文字,唯有其中幾頁繪有一些模糊的人形圖案,擺出各種奇異的姿勢,周身標注着許多細小的箭頭和光點,似乎是一種…導氣運功的路線圖?

林寒聲心中一動,雖然看不懂文字,但這些圖案,似乎與他小時候聽鎮上老人講的、關於修仙者修煉的故事隱隱對應。

難道…這是一本修仙的功法?

這個念頭讓他呼吸驟然急促起來。他強壓下激動,又看向那支卷軸。展開後,材質與書冊相同,上面同樣刻滿了那種古老文字,篇幅更長,似乎是對書冊內容的補充或另一種記述。

最後,他拿起那個灰色布袋。袋子入手輕若無物,材質非布非革,摸上去細膩光滑,表面沒有任何裝飾,袋口用一根同色的細繩系着。

他嚐試着拉開袋口,卻發現那細繩仿佛長在了一起,任憑他如何用力,都無法解開分毫。袋子裏面似乎空蕩蕩的,但又給人一種奇異的“滿”的感覺。

他擺弄了半天,布袋依舊毫無反應,仿佛只是一個普通的、打不開的舊袋子。

林寒聲將東西小心地放在一邊,目光再次落回那具骸骨上。這位不知名的前輩,在此寂然坐化,只留下這三樣東西,定然不是凡物。尤其是那本書冊,極有可能就是他想象中的修仙功法!

可是,他看不懂。

巨大的機遇就在眼前,卻仿佛隔着一層無法打破的壁壘,這種滋味令人心焦。

他頹然坐倒在冰冷的石地上,望着那微弱得隨時可能熄滅的火光,疲憊、飢餓、寒冷以及剛剛經歷的生死驚險再次襲來。他緊緊抱着那本書冊和卷軸,仿佛抱着唯一的希望,卻又不知從何下手。

洞外,隱隱約約似乎還能聽到極遙遠的狼嚎,但已顯得模糊不清,再也構不成威脅。

暫時安全了。

但他被困在了這裏。沒有食物,沒有水,火把即將熄滅。

他將如何活下去?又該如何破解這書中的奧秘?

少年望着那具沉默的骸骨和眼前無字的書卷,眼中充滿了迷茫,以及一絲不甘熄滅的微弱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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